良久,一双冷冽的双眼透出黑暗,打得这些人后脊梁骨一阵发麻。
领头是一个面色黝黑,胸口敞开疤痕交错的黑布衫矮子。
“这怎么办?”
“别慌!那香咗(咒人死)这次身边没几个人,把船烧光也要他死。”
矮子咬牙切齿。
“烧船?”
海风把查小刀的头巾吹开,露出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
他划着一根火柴,火焰跃动,嘴上的手卷烟头明灭不定。
“我帮你?”
火光大作!
……
尸首遍布甲板,李阎大马金刀地往甲板上一座,脚下插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厚背铡刀。这刀是船上找的,李阎也用不上,但是看着怕人,能镇住场子,省得满船人乱跑。
“你是船主?”
李阎问的,是一个水蛇腰,粉黛很厚的中年妇女。此刻她正瑟瑟发抖,双眼无神。李阎大声喝问了两句,她才掐着一口尖尖的闽地口音,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男人是,被,被箭射死了,天保哥,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
“那你就是船主了,别慌,借你地方审审人。”
李阎摘下红头巾,走到那黑布衫矮子面前。
这个矮子两只胳膊麻花似的,被李阎活生生扭断,疼得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浑身上下都是晒痕,两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出海。
“为什么杀我?”李阎问。
那矮子抖着嘴唇不说话。
李阎初来乍到,头一柱香里,还搂着十八九岁,羊脂玉似的大姑娘,耳边娇滴滴的,被人称呼一声“爷”,这系上裤腰带的功夫,差点让人射成筛子,说不光火是不可能的。
可这帮人的来历,还真不好说,天宝仔的人头在官府挂号,也值上两千吊钱的赏银。彼时民风彪悍,说这一伙人,是觊觎赏金,想着升官发财的凶悍渔民,也是有可能的。
何况,海盗势力犬牙纠错,小则几十人的半渔半盗,大则数千人的猖獗贼群,五旗联盟也不能一家独大,天宝仔的记忆里,比五旗的势力小不了多少的大海盗,还是有几号的。
“妖贼章何”“义豕朱贲”“大老板蔡牵”“宝船王林阿金”,更有凤尾,矮牛,红头,白底诸帮,加上届时占据澳门的葡萄牙海军,烈火烹油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整个华南沿海,群魔乱舞。
想着这些,李阎抓着这矮子的头发,仔细打量起来。
双眼皮,塌鼻梁,尖嘴,腮上的肉很少。
李阎眼睛一眯:“安南人?”
查小刀披着暗红色的马褂走过来,一脸惊讶:“这你也认得出来。”
李阎耐心解释:“一部分是面相,另外一部分嘛,南洋海盗里安南人和安南混血很常见。官府每每清剿海盗,疯狂流窜的海盗们就会退到安南一带休养生息,所以安南有又被官府视为南洋海盗的大后方。”
“甚至安南国内几次政变,据传就和那位“妖贼章何”关系密切。”
说着,李阎反问:“你现在也算是五仙类的行走了吧,能免费查阅的探索笔记比我多,自己为什么不留心查查。”
“没适应。”查小刀回答完,更好奇了:“那你怎么知道的?”
李阎压低声音说“我用了介主送的吕祖手记,不然哪来这么高身份?”顿了顿,李阎接着说:
“献祭之后,除了加持75%海战专精,我也获得了天宝仔一部分记忆,毕竟,作为五旗海盗的核心人物,突然连自己手下都不认识了,那也太过奇怪。”
李阎获得的记忆,除了果实的更多背景,还有红旗帮的切口暗号,自己手下的心腹,船只,军火,李阎也了如指掌。至于“天宝仔”的私人生活,李阎就不了解……
“安南人,能听懂汉话么?告诉我,谁让你来的,我就放了你。”
这矮子也硬气,一语不发,只是眼珠子不自觉动了动。
“看来听得懂。”李阎站了起来。“那就是不说了?”
矮子依旧一语不发。
闷长的号子传遍甲板,海面簸荡,李阎眼一斜,红色的高帆露出尖尖一角。是一艘三桅帆船,大概二十几米长,船形似鸭。置六门24磅英格兰炮。
船唤作鸭灵号,红旗帮手里,这样的船能有一百多艘,火炮难得,放眼五旗联盟,船上能配六门24磅英格兰火炮的,除了五旗的帮主,恐怕也只有天保仔的人了。www.xiumb.com
船上站着二十来号人,身穿百纳衣,黑亮的肱二头肌露在外面,脖子上缠着一圈发辫。一个个悍气十足。
船头坐着个男孩,十三四岁,满嘴塞着桂花糕。他看见李阎眼前一亮,嘴里呜呜两声,赶紧把搞点吐掉,扯开嗓子,中气十足。
“天保哥,天保哥,别玩了,家里出事了!天保哥!”
李阎拍了拍查小刀的肩膀:“自己人。”
他一招手,让那男孩跳上来,那小孩也不含糊,弯腰从甲板上够出一道飞索,手腕往下一甩,两条胳膊抡起来,铁钩子毒蛇似的,又快又准地咬住妓船边沿,湿漉漉的桅杆上。
男孩使劲扯了扯,两只光脚丫荡在空中,灵巧落地。
“我浪!满地是彩!”
男孩夸张地叫道。
这小孩一米多的个头,脑袋很大,秸秆似的身子晃晃悠悠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敞着胸口,腰里扎绿鲨鱼皮,门牙缺了一颗。这时候咧开嘴笑,漆黑的牙洞分外滑稽。
“小霸,家里怎么了?”
“官府端了我们二十几条船,十夫人都中了枪,她说你天亮之前不回去,这辈子就不用去了天保哥。”
薛霸乖巧地答应。
“马上走。”
李阎抓起一块船板靠在两艘船之间,也不管满船的血,对薛霸说道:“刚才一帮人要杀我,地上这个就是,刚才抓的。你看着处置。”
“哦。”
男孩本来抓着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听到李阎的话,低头看了一眼双臂被扭断的矮子,往前八字步拖起厚背砍刀走过去,刀锋和甲板丝丝摩擦。
那矮子睁着死鱼眼,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小萝卜头似的男孩越走越近,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凹陷沾着肉泥的铡刀一扬。黑亮的刀身晃过矮子的脸。
“是朱贲叫……“
噗嗤~
男孩使劲看下去,血喷出老远。
铡刀从头上劈下,砍得极不规则,一大半能立着,剩下一小半耷拉下来,黑的红的像是开了个酱油铺子。
已经走上鸭灵号甲板的李阎闻声回头,那矮子已经身首异处。
当啷,铡刀落地。
“……”李阎颇为讶异地看了这男孩一眼,也没怪他鲁莽,而是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他死之前说什么?”
男孩舔着指缝的桂花糕渣滓,手和下巴上都是血,听到这话一愣,好半天才不太确定地说
“他说,是猪笨脚?”
一边的查小刀发动惊鸿一瞥。
薛霸
状态:高里鬼(五旗联盟八百高里鬼之一)
专精:海战80%
威胁程度:红色
查小刀啧啧两声,心里一紧。这颗果实的危险程度,恐怕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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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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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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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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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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