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什么?战争似乎离他们很远,却又息息相关…
抱着鲁特琴的吟游诗人坐在木凳上斜翘着脚,粗糙且满是青筋的手背遮在琴弦上,忽得拨出了几片扣人心弦的音符。
“恋人的云纺,起伏的山峦,…”
“发胀的口袋在红河中流淌,”
“胜利!胜利!我的朋友,今天请尽情欢唱…”
锋利的长剑猛然砍掉狗头人的手臂,身披重甲的骑士紧跟着一剑扎穿眼前哀嚎的魔物。他昂起满是灰尘的脖颈,无数细碎的冰渣便从头盔的缝隙中灌了进来。
“不要慌!稳住阵型!!稳住阵型!”骑士攥紧了剑柄,大声冲着周围的战友们喊道。
越来越多的狗头人与哥布林向这处土丘发起了冲锋,它们挥舞或简陋或笨重的武器,在漫天风雪中吼出一阵阵白雾。
“悠扬的布帆,英雄的竖琴,…”
“愿你博得声誉与金币而还,”
“来吧!来吧!那歌声已向西流传!”
酒馆的桌面上,到处都是杯盘碰撞的声响,人们叫嚷着,呼和着,谈论着糗事与王公贵族里的秘闻八卦。ωωω.χΙυΜЬ.Cǒm
鲜红的葡萄酒翻倒在桌上,酒水逐渐滴下,浸泡在腐朽的木板之间。那难闻的气味啊,又很快被侍者匆忙的脚步掩盖。
………
无数发冰弹与棱刺从天而降,幸存的三十多名骑士连忙半蹲下身子举起盾牌,哗啦啦的声响与震颤不断自手臂上方传来。
“波特叔叔…你受伤了!”略显稚嫩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骑士忍住手臂上的伤痛,严肃地转头吼道:“不要分心!”
“混蛋,是哥布林萨满!”骑士寻到魔法弹覆盖的间隙,猛然顶起手中的盾牌,忽得大喊出声,“标枪!”
十多名被围在中间的骑士,包括之前出声说话的那瘦小身影,纷纷从背后取下一根厚实的标枪扬过头顶。
红眼的哥布林与狗头人在魔法打击的掩护下,狠狠撞在了骑士们的盾牌上,迎接它们的却是刺剑与长矛。
“投!”
十多杆标枪应声而出,约莫三十多米的距离外,几名穿着灰袍的哥布林萨满躲闪不及,当即被穿成了刺猬。
骑士们精神一震!纷纷踩着脚下魔族的尸体,抽出长剑结成了防御阵型。波特口中哈出几缕白气,他用力攥住左臂上的冰刺,带着鲜血拔出。
这位骑士队长看着已经突破防线的狗头人们,眼中满是愤怒与疯狂。他们被包围了,被一群智商低下的魔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杀!!”波特用尽全身力气,呼喊着训练时的口号,但周围能听他指挥的战士,却越来越少。
“尸体,尸体!鲜血在烈火与冰霜间挣扎,”
“啊!我的眼前满是淡色的浮纱,
“那柔软让我想起了远方的白发,"
“大地呵!把他们的遗骨,从怀抱里送回一些吧!”
抬脚踹翻狗头人的宽大脑壳,波特猛然挥剑,淡黄的光晕浮现在他的剑刃之上,将面前六七只嚎叫的魔族一分为二。
庆贺?赞美?骑士喘着粗气,双眼睁得老大。他的手臂在颤抖,双腿正在发麻…
波特手握满是缺口的长剑,脚下连点迅速转身刺穿了一名准备向后辈挥斧的哥布林。
厚重的铁靴他在尸骸之上,波特的头盔早已碎裂,裸漏出半张满是风霜的脸庞,“站起来!韦伯!!”
被骑士救下的瘦弱战士,撑着断剑站起身来,他的身上满是敌人的血迹。这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他略带有雀斑的脸上满是焦虑与畏惧。
“波特叔叔,怎,怎么办…”
周围奋战的骑士已经只剩下七八人,韦伯认得每一个…无论是倒下的,还是站着的。
少年感激与信任的目光渐渐投在了队长波特身上,这位经验老道又刻板严厉的老兵,是他一直仰慕的对象。
“听好了!”波特反手挥剑砍翻了偷袭自己的狗头人,宽后的手掌重重压在了韦伯的上臂,“魔族有一支特殊部队!红眼睛!他们都是红眼睛。”
韦伯怔怔地看着面前粗犷的战士,波特淡蓝色的眼睛深邃却又满是坚毅,“活下去!必须把这份情报交到威廉大人手上!”
“波特叔叔,你…你说什么?”韦伯几乎已经明白了波特的打算,但正是如此,少年却更加无法接受。
两名外围的骑士迅速砍杀了企图靠近波特的哥布林,其中一名断了胳膊的金发汉子单手握着剑,脸上却挂着一丝从容。
“小韦伯!你是队伍里最小的,虽然不太甘心,唔…”金发汉子看准时机,一剑捅穿了侧方狗头人的脖子,“比起我这个残废,你更应该活下去。”
波特迅速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精致的怀表,用颤抖的左手轻轻翻开,在里面有一粒黯淡老旧的转移水晶。
“拿上,这是命令!杜卡斯皇家骑士团三分队,绝不能除名!”骑士用力将怀表里比指甲盖还小的黄色水晶塞到了韦伯手中,他略微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将这只怀表一同交给韦伯,而是重新揣进了怀里。
队长是唯一有魔法天赋的战士,他轻轻念诵这生疏的咒文,调运魔法力将这里水晶激活。
“不!不要!我要跟大家一起战斗!”
微亮的光芒中,波特的声音已经愈发遥远起来。一名狗头人挺着长矛便刺了过来,似乎想要打断这魔法仪式,但下一刻他的半边身子都被人劈开。
“不要碍事!”金发男子撇了撇嘴,猛然一甩手中的长剑,一只粗铁的矛头却忽然扎进了他的后腰。
“阿诺德!!”波特眼睁睁看着身形一顿的金发男子,又被两名哥布林砍中,猛然拔出佩剑,却挥砍一空。
瘦小的身影迅速从荒原雪丘上消失不见,波特怒吼一声,抬脚踹翻了击杀阿诺德的哥布林,手中利剑狠狠扎进那家伙的脑袋。
他摸了摸那凸起的怀表,耳边似乎想起了临行前的时候…
“波特,我去给城里的服装店帮工,半年也攒了点钱…”金发的少女紧紧抱着面前的骑士,用脸颊轻轻贴了贴对方满是胡茬的侧脸。
“这个你拿好,要是遇到危险,就用这个转移水晶…”少女的眼中满是不舍与哀伤,“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波特的鼻梁有些酸涩,他深吸了一口气,让冷风灌进鼻腔,这才清醒了不少。
“对不起,莉迪亚…”波特用力攥紧了剑柄,“我还是做不了逃兵…”
“兄弟们!最后活下去的机会,我没给你们。”波特愤然斩杀了那几名魔族,为刚刚死去的阿诺德报了仇。“你们恨我吗!”
回应波特的只剩下了两三人,他们全都负伤,盔甲破损,但却仍旧战斗到了现在。
“我可不,不想这么麻烦,呼…苦差事就交给那个小家伙吧。”身形壮硕的汉子大喝一声,抬手又劈翻了一名哥布林战士。“三分队永远在一起!”
波特抬起泛着黄光的长剑,半拉头盔下,那始终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陪你们!!”
……
“秃鹫剖开腹部,麦子已然熟黄,”
“家乡的姑娘,正对着溪水梳妆。”
“回去吧…回去吧!”
“她是否还记得我?在紫花盛开的道旁。”
吟游诗人轻轻放下手中的鲁特琴,深吸一口气舒展了酸涩的身体,酒馆里并没有太多人在聆听他的歌唱。
他们一边烤火,一边将滋滋冒油的烤肉分成小块。啊!原来是这样,是斋戒日刚过,所以酒馆的生意会如此之好。
只是对于无人问津,这个中年人早已习惯,人们总是有自己的事要忙。他也并不例外,诗人走到柜台前,点了杯廉价的白葡萄酒,又拎起鲁特琴,准备起接下来的乐章。
………
清冷的荒原里,堆积成山的尸体被丢弃在一起,哥布林们手中拎着斧子与长刀不断在尸堆里漫步翻找。
骑士们的武器、破损不太严重的盔甲,一切人类制品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难得宝贵的。
即便在这近千具尸体中,只有三十多名人族骑士,剩下的都是狗头人与哥布林。
一只看起来瘦弱矮小的哥布林,跪在地上,不停晃着前面的同族尸体。它豆子般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与痛苦。
被人类砍死的,是它的父亲。然而瘦小哥布林却很快被路过的士官打了一巴掌。
为什么要伤心呢?这可是一场宝贵的胜利!人族的队伍被它们彻底歼灭!这是胜利!是值得庆贺的!
几只狗头人身上背着破烂的骑士盾牌,不停扒拉着身前骑士尸体的衣服,搜寻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它将满是犬齿的长嘴贴在骑士胸口,又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那无神上翻的蓝色眼眸,终于确认这个可怕的人类是彻底死掉了。
它兴冲冲地将尸体手中满是缺口的断剑丢掉,粗暴地翻找着骑士怀里的物件,一小袋银币,还有几片面包与干肉。
随着衣物的抖动,一只精致的银色怀表落在了被血水脏污的雪地上,狗头人瞥了瞥视线,将那只染血的怀表拿起。
或许是它的动作太过粗笨,怀表中夹着的一小圈扎好金色头发,轻轻坠进了雪里。狗头人来回翻转了几下这只怀表,却并不能看懂这是个什么玩意。
它慢慢蹲下身,将怀表在雪里蹭了几下,也不管这是什么便塞进了怀里。
那狗头人反手抓住了骑士身上的干粮袋,兴奋地手舞足蹈。
它迅速向后方跑去,一脚踏进雪里,将那被某人珍视的一截头发踩进了血水与薄冰之中。
如此寒冷的天气,对于一只狗头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足以果腹的干粮,更加宝贵的呢?
………
漫天风雪里,孤零零的韦伯紧咬着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顺风的方向艰难前行。
他眼角的泪水早已被寒风吹干,或是冻成冰渣粘在耳边的头发上。大家都死了,大家…
悲伤在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心里逐渐蔓延,却又被漫天的风雪给冻住。那位总是默默照顾大家的波特叔叔,就这么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叔叔,你手里藏着的是什么宝贝呀?”刚刚通过骑士选拔的韦伯,在被罚挑水时,曾好奇地询问着监视他的队长。
“做好你的工作!”蓝眼睛的骑士靠在训练场的墙边,迅速将手里的怀表揣进怀里。“等上了战场你就明白了,小家伙…”
“这东西能救我一命…只是我希望永远都不会用上。”
………
“可恶!可恶!”韦伯眼中不断闪过战友们的样子,大家就算性格千差万别,但却也一同训练了好几年啊!
明明说好了是保命的东西!为什么要给自己用?
韦伯的内心满是痛苦,他忘不了战友们的牺牲,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人苟活下来?
只是这种悲伤却并没拖延年轻战士的脚步,他必须活下去!连带着大伙们的份一起!一定要活着走出这无尽雪原!将三分队遇袭与红眼魔族的情报,完完整整地交到勇者大人的手上。
波特叔叔…阿诺德…
韦伯冻僵的脸上满是凝固的血迹,周围几近没到膝盖的积雪让韦伯感觉双腿都在逐渐麻木。
风霜与冰渣在无情地摧垮着这少年的精神与意志,转移水晶的传送范围有限,且充满了随机性。
此时就连韦伯自己也不知他正身在何处…少年就这么机械般地走了三天三夜,终是再难挪动半分步子。
韦伯瘫倒在雪地中,口中的热气似乎都不足以融化面前的冷雪,他呆滞地眨动着眼睛,可周围除了茫茫的白色外,却再无他物。
果然…自己还是队伍里最拖后腿的一个啊。
明明所有人都在照顾自己,可他却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韦伯渐渐合上了双眼,在视线逐渐模糊的最后一刻,不远处似乎突兀地亮起了一道黑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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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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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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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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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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