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立即响起犹如战鼓一样的心跳声,“咚咚”不绝于耳,像是在永恒星河的另一端,有个侏儒矮人站在无数生灵皮肤撕裂之后弥成的鼓面上。
它举起比自己身体高无数倍的战锤。
一下一下敲击。
这沉闷的轰鸣随宇宙长河流淌。
回响不断。
黑伞下的江城稍稍把呼吸放缓了一些,里面的空气太过于稀薄了,不过勉强适应一下还可以。
整个空间里都溢满了灰色的尘土,避无可避,它们掉落在白色的防护服上。
江城知道,这些微小的生物是活的,依附着它们的王苟活,潜移默化的感染每一个进入空间的人。
他现在有些明白了。
身处这样一个环境里。
耳边的心跳声,遮蔽视线的灰雾,以及冰山下的庞然大物。
这些景色都是不属于地球的。
它们穷奇、瑰丽、强大。
所以给北极科研者的印象无比深刻。
让他们只看几次,便彻夜不眠。
甚至达到能背叛自己信仰的程度。
“看到了吗?十点钟方向。”
江城伸出手来遥遥指向那个位置。
跪伏在黑雾之中,如果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太清楚的“人类”。
他们匍匐在地面上,狂热的对冰川下的生物顶礼膜拜,原本独属于现代人类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褐色的鳞片。
变异的科研学者们摇摆着自己粗壮的尾巴,对王的新生展现出了莫大的喜悦。
这景象让江城有些心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和他同属于科研学者的同类,那些为了家园不顾一切的人,如今竟变成了摇尾乞怜的怪物。
本不该是这样的······如果自己再更了解入侵生物一些······也许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悲哀能够再减少一点点。
“我看到了。”
顾清婉这样说,同时把黑色的伞再度往下低低垂了一下。
此刻,无论是经过多少训练的铁血士兵,目光落到跪伏的科研者身上,也呆滞了几秒。
透过防护服的面罩,他们看到了这一幕。
举着枪械的手一颤。
呼出的白色雾气,打在了面罩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克洛博骤然红了眼眶。
在那里的最前端,陈着自己父亲的尸体。琇書蛧
父亲的头颅已经被啃下来了半个,红白之物混合着流淌出来,浸在灰色的冰面上。衣服也被撕扯的破破烂烂,手臂处经受了尖利的爪牙,皮肤被扯掉,莹白的骨骼是如此刺眼。
克洛博伸出手来死死的摁住自己的脸颊,怕自己过于悲痛喊出声来,他用指甲抠住额头,疼痛感传来,远不如心脏疼痛的万分之一。
一滴泪,划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沉默的空间里,没有任何人说话。
只有冰面下的“战鼓”在敲。
“数据仪器。”江城说了一句。
旁边随行的长官立即招呼,让士兵们抱过来一个头颅大小的东西,放置在了地面上。
一阵独属于机械的“嗡嗡”声响起来。
屏幕上,红色的数字一直在闪烁。
江城看了一眼数据,做出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脱掉了自己的面罩,扔在了地上。
脖子下面白色的防护服上全都是灰色生物,点点荧芒,附着衣表。
而此时江城的面部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他清秀的脸颊上出现一抹哀意。
穿着防护服的他,摘掉帽子,不管不顾的往前走。
身边的长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全都如临大敌,牢牢的靠在举着黑伞的顾清婉身边,一起向前走,严密的保护着。
从高空往下看,无数人围着一把伞,向前移动。
慢慢朝着那群变异的科研学者走去。
江城似乎进入了一个特别的世界之中,他不在乎身边的东西了,也看不见保护自己的人。
眼中只有举着伞的顾清婉,以及冰川下那只大睁着的眼睛,宛若深海迷航船只之中的灯,将一方的天地彻底照亮。
那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
好似下一刻,这个身躯长达数百米的生物就要从下面钻出来,歇斯底里的嚎叫。
你是主宰一方的神。
那又能怎样。
你依然不敢从下面出来,杀掉手无寸铁的我。
也许你横断半个星球,拥有遮天蔽日的战舰,伸手指向一个地方就要侵蚀那片地方,屠戮掉原住民。
可我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依旧要平视我。
江城觉得自己是凡人。
可凡人依旧可以坐在王座上。
江城的悲意纵横在胸膛之间,搅烂了他的心,这时的苦痛与挣扎让他每往前走一步,神经都在被撕扯。
他终于站在那群被感染的科研者面前了。
欧奇扭过头来,欧洲小哥也同样,这群人共同回头看昔日的同类。他们的竖瞳猛的收缩着,脸颊上的沉醉与凶残渐渐的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有关于人类的意识。
时常被同事调侃为忧郁男青年的欧奇,此时嘴角带着鲜血,老人克洛宁特的鲜血。
懵懂与鲜血交织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是如此的讽刺······
冰川下的眼睛,在看着这一幕。
战鼓一样的心跳声愈发激烈!宛如疾风吹动叶林,哗哗声不绝于耳。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激烈到让人肝肠寸断!
让变异科研学者们刚刚清醒一点的神智又重新被抛诸脑后!
他们呲起了獠牙!
江城依旧不管不顾的向前走,视线扫着趴在地上的每一个科研学者的脸,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他伸出爪牙。
这是曾经他们无比崇敬的那个人,奋力奔跑想要跟其站在一起的那个人。
他是人类中的王。
负责保护的重装精兵们举起防爆盾牌,挡住猛扑过来的科研者们的攻击,他们用电击枪束缚网制服这些人,不想用子弹贯穿失去神智的同类的头颅。
江城越过人群。
这无数步,正对应着他带领人类对抗入侵的长路。
身后嘶喊声,怒吼声不断。
灰色尘土飞扬,无风却胜似有风。
江城弯下嘴角,看着脚下克洛宁特的尸体。
对方依旧睁着眼睛,屈辱不甘,表情带着惊悚与疼痛。
江城跪下来,跪在他身边,伸出手靠在他的脖颈下,膝弯下面,将老人抱起来。
生命啊。
它苦涩如歌······
泪水划过他的脸,以后他决定,再也不要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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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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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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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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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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