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毅照常坐诊把脉,顺便听一耳朵在屏风后排队病人之间的闲聊。
“诶,你说宫里那些太医难道不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大夫吗,怎么贵妃生个病,还要在外面悬赏寻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宫里那些大夫,小病能治,大病可就不能治了!”
“这是为何?能入宫做大夫的,难道还会医术不精?”
“那自然是不敢治啊,我猜这贵妃定然是重病难治,太医们没把握一定能治好,因此不敢治,大家都知道,如今的后宫三千佳丽,徐贵妃是最得圣眷的,若那些太医治不好她,岂非即刻就要面临杀头之祸,你说说,这谁敢治!可不就要千金悬赏去寻外面的名医了吗。”
“哦,你这么一说,也是很有道理啊。”
“诶,你说明大夫医术这么好,他会不会有兴趣揭榜啊?”
“我看行,明大夫最喜欢看疑难杂症,听说徐贵妃此次的病症就及其疑难,太医院的人但凡去把过脉的,没一个不摇头。”
“悬赏千金啊,明大夫若是能揭榜治好贵妃的病,那以后可就发达了,要名有名,要财有财……”
“人家本来也很发达,没听说明大夫的亲哥哥已然科考高中了吗!”
明毅给眼前的病人开了药方,扭头问一旁伺候的王吉:“你去看看他们说的榜文,都写了些什么。”
王吉眉头一跳,为难道:“四少爷,小的可得提醒您一句,这悬赏的皇榜一旦揭了,可就不能反悔的,您听听外头那些人说的,治不好可是会杀头啊,这和您给老百姓看病可是两回事。”
明毅蹙眉道:“我只是让你去看看,那位贵妃到底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少爷诶,贵妃的病怎么可能在皇榜上明示,那都是皇室私密!”王吉不肯去,苦口婆心的劝道:“少爷,你想看疑难杂症,也不必非得去宫里看,咱既不缺钱,也不求名,听小的一句劝,别去搭理那劳什子悬赏的皇榜。”
明毅不满看他两眼:“你对我的医术就这么没信心?”
王吉无奈看他:“少爷,小的问您一个问题,假如,您医术好,进宫将贵妃的病给治好了,皇帝陛下很高兴,决定将您收入太医院任职,让您以后只能蜗居宫内,替达官贵人们看病,您愿意么。”
明毅:“……你赢了,去叫下一位病人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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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玦抱着一大堆东西本打算回宫里,却意外看见张榜墙处围了不少人。他挤过人群去看了一眼,见墙上不知何时新贴了两张告示:一则是千金悬赏,寻医入宫,为贵妃诊病。二则,却是一份几日后问斩罪臣京佟堂的告示。
明玦看着问斩告示上的名字,撇了撇嘴。看来京佟堂所行之事触及了皇帝的底线,居然不等秋后便要问斩,倒比预料中的还要快些。
至于悬赏……
明玦眼中露出深思。
后宫中只有一位贵妃,便是大皇子楚永恒的生母,徐氏。明玦这几日在宫内行走,却是半点也没听闻有关贵妃身体有恙的消息,以徐贵妃的受宠程度,若是病了,太医院定然会有很大的响动,后宫内定然也会跟着有所响动,而不该像像现在这样,宫内动静全无,反而直接在外面张榜悬赏。
明玦驻足沉吟片刻,调转方向,往明毅的医馆而去。
王吉正在医馆门口挂“暂休”的牌子,扭头就看见明玦朝这边过来,他连忙迎上前:“小少爷,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四少爷赶巧不在。”
明玦闻言皱了皱眉:“四哥做什么去了?”
王吉道:“好像是四少爷的师兄来了永安,俩人出去小聚。”
“师兄?”
“是,小少爷你不认识。”王吉挠挠头道:“小的也不认识,应该是以前跟四少爷一块儿学医的人吧。”
明玦心里微动,说起来,明毅曾探出过他隐脉的气机,医术可称得上是一流。可医道与武道一样,若无引路人,很难达到此等成就,如今看来,四哥应该是拜了一个好师父。
“小少爷,您找四少爷是有什么事吗?”王吉道:“您进屋等吧,小的去叫厨子准备饭菜,吃过饭再说。”
明玦摇摇头:“我还有事不便多留,四哥不在,问你也是一样的,我今日见张榜处贴了悬赏寻医的告示,这事儿你们知道吗?”
王吉愣了愣,突然一拍大腿道:“知道啊,一早就知道了!小的还劝了四少爷好半晌,让他别去呢!您也知道,四少爷就听不得‘疑难杂症’这四个字!”
明玦闻言失笑:“你倒是机灵,四哥呢,他听你劝了么?”
王吉嘿嘿一笑:“四少爷还是听劝的。”
明玦拍拍王吉的肩,道:“你做得对。此番悬赏,恐另有内情,你看着四哥,万不可让他一时心血来潮去揭榜,等他回来你一定转告他。”
王吉脸色一肃,道:“明白,小少爷放心,小的一定看好四少爷,不让他去掺和此事。”
“嗯,那我走了。”
“诶,小少爷慢走。”
明玦回到青鸢宫的时候,宁顺正在内殿与邱昭仪说话,非花、非雾都被赶出殿外,守在门口。明玦便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交给非花:“这是殿下吩咐我出去买的东西,姐姐替殿下收好了。”
最近宁顺不知是故意折腾他,还是真的舍不得故乡,隔三差五的便罗列出一两张采购清单,让明玦替自己出宫去采买各类物品,大到吃穿用度,小到零碎玩物,甚至连女子用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这类东西都交给他去挑选,说是以后去了东夷,就再也买不到这些东西,因此要多多准备,就算用不到的东西也要准备,好给日后身处异乡的自己留个念想。
明玦对女子用的这些东西可谓是一窍不通,逛了几天街,简直比练一天剑还要累,他现在只想赶紧回自己房里躺着。xǐυmь.℃òm
然而非花却不肯接东西,只道:“殿下说了,东西需你亲自交给她,若像前几日那般,买的东西不合殿下的意,便要劳烦你再跑一趟重新采买。”
明玦嘴角抽抽,忍不住翻白眼:“若要合意,让两位姐姐去买,岂不比我去买更合适。”
非花闻言立刻瞪他:“那么多侍卫,殿下选中你,你应该该感到荣幸才是,哪儿来那么多怨言!”
非雾掩唇偷笑,道:“明侍卫,我们宫中女官,在外行走多有不便,还是你去更合适。”
明玦皱着眉,颇感不悦。
非花眼珠一转,又笑吟吟的嘲讽道:“你不是担心自己被别的侍卫欺负吗,殿下这是在关照你啊,别人见你日日为殿下奔忙,自然以为你是殿下身边的红人,哪里还敢为难你,只怕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未必吧。”明玦微眯着眼,道:“我怎么觉得这是在给我拉仇恨呢?”他想起这几日同僚对自己的阴阳怪气,本来还有些不明缘由,今日被非花这么一提醒,反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此时,殿门打开,宁顺送邱昭仪出门。
宁顺朝邱昭仪福了一礼:“阿娘,你先回去吧,不必忧心女儿,保重自身,只要您好好的,就是女儿最大的支柱。”
邱昭仪眼圈微微泛红,看样子是哭过的。她似有什么顾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朝宁顺微微点了点头,道:“妃妃,你也要好好的,你是母亲的命,知道吗。”
“阿娘,女儿都明白。”
邱昭仪掩面,有些哽咽的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她路过明玦身侧时,顿住脚步看了看他手里捧着的一对零碎东西,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神色复杂:“你是……”
明玦不动声色的行了一礼,回道:“卑职是青鸢宫的三等侍卫,刚调来不久,见过娘娘。”
邱昭仪沉默片刻,突然从发髻上取下一只飞燕金簪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将它递给明玦,道:“这只金簪是本宫的陪嫁品之一,簪上的飞燕,还是本宫的母亲亲手雕的眼睛,今日赠与你,算是辛苦你对公主的费心,日后,还望你谨记本分,恪尽职守,护好公主安全。”
“阿娘!”宁顺蹙眉唤了一声。
非花与非雾默默对视一眼,均有些不解其意。
明玦也颇觉惊讶,搞不清楚这是演的哪一出,自己刚来青鸢宫不久,寸功未立,突然赐下这么贵重的东西,难免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迟疑一瞬,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单膝点地,道:“卑职谢娘娘赏赐,只是卑职初到青鸢宫,并未做过什么,如此贵重的赏赐令卑职惶恐,恕不敢领受。”
邱昭仪神色淡了下来,缓缓道:“何必妄自菲薄,本宫是知道你的。”
这话说得颇有深意。明玦心念电转,猜测是自己和宁顺在猎场里相处的事,让邱昭仪这个做母亲的知晓了,想到这里,他一时也有些汗颜。
邱昭仪接着说道:“既是赏你的,你便只管收着,日后对公主的事也多上些心。”她见明玦仍是迟疑,便沉下声音说道:“还是说,你觉得跟在公主身边不是一条好出路,另有心思,自觉惶恐,所以才不肯收下?”
话说到这份儿上,明玦深感无奈,只得伸手接下:“卑职不敢,谢娘娘恩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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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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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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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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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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