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宿回过神来,看着拧着眉不满的看着她的人,眉间满是意气,好似再大的风雨都难压他的轻狂肆意。
心意一动,伸手抚了一下他脸侧的红痕,顿时换来一个弹跳。
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毛发耸立,跳到门口咬牙切齿道:
“让你动嘴,没让你动手!”
说完,又默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揉了揉眉骨,随后摆摆手。
“罢了,嘴也别动了,今夜就聊到这吧。”
黎宿看着信步往外走的人,眸光微动,抬声将人叫住。
“本王若许你凤君之位,你可愿随本王回南坻?”
叶问荆身形一顿,转头看向一脸认真的人,笑了一声,随后抱着双臂,扬了扬下巴。
“本将军若许你侯府主母一位,你可愿留在中原?”
黎宿眸光微淡,断了最后一丝念想,低头一笑。
“不愿。”
叶问荆也轻笑一声,马尾于身后飘扬,“那不就得了,本将军生于中原,长于中原,最终也将葬于中原,除了中原,本将军哪都不去。”
要说对她没感觉,一眼便识破冒牌货的伪装又作何解释?
但,那感觉太浅,算不得喜欢,反而是遇见对手的狂喜居多。
况且,他们本就处于两个极端的世界,父权与母权对立,哪一个都不会低头,又怎能同道而行。
他看着面容沉静的人,振了振衣袖,笑着开口。
“天涯何处无芳草,本将军就不劳摄政王挂心了,那凤君之位,还望另觅他人。”
黎宿眸色沉寂,颔首应下,“好。”
月凉如水,雨势渐歇,远处山色暗哑,天边一缕光线穿破幽微的云雾照来。
黎宿披着一件暗青色外袍,背手站在窗前,隔着冥冥天幕朝着南坻的方向望去,思绪也随着袅袅雾气不断飘荡。
“阿姊!你为何要答应母皇去戎离为质!”
十三岁的黎宿满脸怒容的冲到一人面前,凤眼瞪的浑圆,大声质问。
那时,还未曾有后来的不显山不露水,带着几分少年的冲动与朝气。
“母皇承诺,待我从戎离归来,便许我太女之位,阿宿,等我成了太女,便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我要将父亲从冷宫中接出来。”
“戎离欺软怕硬,见我南坻女子当道,才不断侵扰,你此行若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黎朔抬眸看着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尤其是那双凤眼,与父亲如出一辙,不禁弯眸笑了笑。
“阿宿,阿姊想赌一把,你若真担心我,不如好好练剑,早日将我从戎离接回来,到时候我要做太女,继而成为一代女帝!”
后来,灭在她手上的第一个国,便叫戎离,而第一个让她甘愿俯首称臣之人,便叫黎朔。
她自此一发不可收拾,硬生生在男权当道的世界划出一条口子,让人不敢再因南坻为女子掌权便轻慢不已。
更让四海知晓,这世间的规则,男子定得,女子亦定得。
她们可以是人臣,可以是利刃,可以是任何形态……
她们可以卑劣,可以强势,可以野心勃勃,独独不该是谁豢养的金丝雀。
可后来,阿姊变成了陛下,阿宿变成了皇妹,两人也随着称呼渐行渐远。
名为同道,实则殊途。
明明她说过,待到海清河晏,她会亲自为她卸甲,携手看遍故里河山。
可这承诺,谁又记得?
叶问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次日中午,匆匆用完饭后,便带着人扬鞭朝着盛京赶去。
他怕他再不回去,太子的怨气能把整个盛京城给埋了。
东宫内,萧如晔盯着纸上圈起来的几个名字,共同点都是带着“彳”。
桃花眼眯了眯,眼底汹涌着细流,转身对着身后吩咐。
“派人去查这些人的底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
等人走后,他拿过一张废纸,扫过上面被排除在外的名字,目光猛然定格在了一个“彻”字上,神情顿时一怔。xiumb.com
眼眸转了几转,随后扔了废纸,缓步往殿外走去,扬声开口。
“老丁,随孤出宫一趟!”
没过多久,一辆高调奢华的马车便出现在了一处高门大院前,马车四角悬着玛瑙璎珞,流光溢彩,招摇不已。
车夫撩起帘子,将车内之人迎了出来,只见那人一身淡金色常服,周身贵气逼人,摇着扇子站在门口。
抬眸望着比别的府宅还要高出一节的围墙,桃花眼顿时一挑,带着几许风流意气,随后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二哥,孤又来看你了!”
一刻钟后,后院竹林坐着两个风姿俊逸的翩翩公子,煎茶赏幽,听风对弈。
四周声涛阵阵,一阵风后,又是漫天飞叶,清幽雅致,惬意至极。
二皇子披着一件烟青色披风,面上带着些许病气,轻咳一声,无奈的看着对面屈着腿散漫的坐在垫子上的人。
“怎么又来了?”
萧如晔桃花眼一弯,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上次梨园一游,光顾着招待远方来的客人,倒是冷落了二哥,今日这不是来补上。”
二皇子抬手落下一子,衣袖随风飘摇,抬头看他一眼。
“补上倒不必了,只是,下次若有什么宴会,不必再给我发帖了。”
萧如晔看着棋盘上的走势,眼尾一挑,捻起一枚黑子落下,某处白子顿时被杀的片甲不留。
他弯了弯唇角,随后看了一眼过于清瘦羸弱的人,取下腰间折扇摇了摇。
“二哥常年深居简出,孤要再不将你拉出去晒晒,发霉了可怎么得了?”
二皇子无奈的笑了笑,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音色宽和。
“一个人也挺好,清静,时不时还有你来闹闹,趣味也不少。”
萧如晔合上手中折扇,掸了一下肩上落叶,看着面色被风越吹越白的人,皱了皱眉,遂扶着人往室内走去。
“阿榆表妹可比孤有趣多了,你若是见到她,定能日日开怀。”
二皇子想到什么,顿时弯了弯唇,“阿榆表妹确实有趣,只是,如今越发不想出门,倒是没几个时候能遇到。”
萧如晔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抬眸看着周围翠竹环绕,小径清幽,感慨一声。
“你这里倒与世无争,阿榆定会喜欢,下次孤带她来看看你。”
“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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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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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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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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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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