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临位,整个西域大赦一年,连庆数月,以彰君主与民同乐之心。

  长街之上人人喜笑颜开,就连一贯落大雪的穹顶都息了声,为新主庆贺。

  而在王庭的一角,拴着两个黑影,满目愤怒的看着周遭的喜乐。

  路过的人奇怪的看着他们,又被他们面目全非的样子吓走。

  听闻,这两个人是当日谋反的逆贼,险些伤了新主,罪无可恕,因此便被断了手脚,拴在这里受万人唾弃。

  昨日君主临位之时,他们也被带在队伍之后,亲眼看着新主受命称王,想是心里痛苦无比。

  “啪”的一声,一枚石子砸在其中一人的头上,只听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坏人!谋害君主,打死你!”m.χIùmЬ.CǒM

  那人嘴里顿时发出一阵嗬嗬声,满眼阴翳的看着朝他扔石子的小孩,想要起身朝他冲去。

  他才是西域的君主,他才是!

  小孩顿时吓的往后一退,脸色一白,拔腿就跑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带着一群孩子跑回来,指着黑影开口,“就是他,就是他吓我!”

  “兄弟们,替君主教训他们!”

  顿时一群孩子冲上去,对那两个黑影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叫你们做坏事,叫你们欺负人,你们活该,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那迦沾了一身的寒气,提着一盏金箔莲灯走来,看见这一幕,目光一愣,随后连忙走去制止,“天晚了,各位小檀越回家去吧。”

  孩子们转身看着那迦,顿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的跑到他面前,叽叽喳喳的喊着国师。

  那迦浅浅一笑,抚了抚他们的头顶,微笑着开口,“小檀越快回家,莫要让家人久等了。”

  孩子们顿时张大眼睛,仙人抚我顶,受我以长生,他们得到国师的赐福了,随后开心的跑远。

  那迦垂眸,停在两个黑影身边,双手合十,低颂一声偈语,随后席地而坐。

  其中一个黑影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燃起滔天怒火,仿佛有万千不甘。

  那迦看着他轻叹一声,将莲灯放在地上,轻捻佛珠,音色温润,“师尊,你可悔过?”

  闻言,乌吐克拖着残肢向他爬去,目光怨毒无比,嘴里不停的发出嘶吼声。

  他为何要悔过,他只后悔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将他拉下神坛,一个摧毁他的信仰。

  他竟然敢,竟然敢将他的新法大张旗鼓的在人前宣扬,妄想整个西域信奉他的佛法,更妄想替代众人心中对他的信仰!

  他怎么敢这么做,西域信众是不会答应的,他的变法是不可能成功的!

  “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无心著,师尊,你心生执着,丢失本真,禅心早已不在,就连信仰都成了梦幻泡影,你到底在求什么?”

  我在求什么?

  我在为沙门的盛世奔波,在为佛法的弘扬奠基,在为苍生皈依做努力!

  你说我在求什么!

  那迦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痛惜,“你在为你的欲望奔波,以他人的一生为基,攀登欲望的高塔。

  你久居高位惯了,没有了怜悯世俗之心,沙门也不需要用你的方式弘扬。”

  乌吐克死死的盯着他,愤怒的大吼,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你要是见过沙门的盛世,你就不会让它如今日这般居于世俗权利之下。

  它本该高于世俗并且凌驾于世俗之上,却一朝被人拉入神坛,屈居于王权之下,我怎么能不将它再次送上去!

  那迦叹息一声,轻拨念珠,“昔日你们谋划一切,将师兄强行拉入死局,致使佛门倾覆,王室罹难。

  如若没有当初的算计,怎会酿成这样的惨剧,是你们亲手将沙门拉下神坛,如今却要将错怪在他人身上,何苦来哉。”

  乌吐克瞳孔一缩,全身颤抖起来,是他们亲手将它拉下神坛?

  是他们将神权弄丢?

  是他们自己造就了如今这般局面?

  乌吐克一下瘫倒在地,陷入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眼中流出血泪。

  原来是他弄丢了神权,是他将沙门给毁了,一切都是他!

  看着瘫倒在地的人,那迦心里万分疼痛,昔日,他真的有过真心,真的诚心待人,真的传道授业解惑。

  可是他遇见了欲望,欲太美好太诱人,迷住了他的心神,使他一叶障目,自此万劫不复。

  “师尊,你可悔过?”

  乌吐克倒在地上,满脸是泪,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生气,他看着虚空中的圆月,慢慢闭上了眼睛。

  悔。

  那迦双手合十,泪滴砸下,落入微尘,“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此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师尊,好走。”

  今夜,他渡了他最想渡的第二个人。

  摩那娄严看着突然倒地不起的人,顿时十分渴求的看着那迦。

  杀了我,杀了我啊!

  他不要生不如死的活着,他不要这样活着!

  那迦朝他看去,双手合十,“你与师兄生死相连,我既渡不了他,又怎能来渡你?”

  他随后俯身,将倒在地上的人抱起,踽踽前行在黑夜中,身姿清倦,慈悲满身。

  幽暗的夜色里,一盏金箔莲灯随着一位法师寂灭了。

  王宫寝殿,摩那娄诘身着玄色寝衣,墨发披散,坐在窗前落子,看着面前的棋局,眸光沉静。

  他思索了良久后,抬手落下一子。

  对面的人瞬间立起身来,大笑三声,“哈哈哈,你输了,啧啧,你也有今天啊,快把手伸出来,让我抽一下!”

  摩那娄诘睨她一眼,将手递过去。

  叶昭榆顿时喜笑颜开,撩起他的衣袖,将两根手指伸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然后一下抽在他的小臂上。

  随后还得意朝他一笑,“是不是很疼啊?”

  摩那娄诘轻呵一声,将衣袖放下,跟小猫挠痒一样,何来的疼?

  “这五子棋是郡主发明的?”

  叶昭榆顿时谦虚一笑,“不是我发明的,但是是我传播的,是不是很好玩?”

  摩那娄诘继续轻呵一声,稚子的把戏罢了,倒是不需要多少脑子。

  刚刚初初接触,不明白其中规则,才让她钻了空子,接下来想赢他,可难了。

  叶昭榆自信十足,将棋子捡回来,朝他招招手,“快来快来,让我好好虐虐你。”

  摩那娄诘挑眉,懒洋洋地坐过去,看她一眼,“郡主,等会儿哭了,我可不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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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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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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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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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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