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眼前的光线有些暗,空间狭小,似乎在车里的后备箱里。
她试着动了一动,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连嘴巴被人胶带封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后脑勺传来一阵阵剧痛,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股子痛意中,很快理清了整个事发过程。
是了,她想陪邵芸去下一层的洗手间,结果刚进消防通道,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歹徒袭击,她被人劈晕绑到了这里。
脑子里闪过邵芸的脸,俞轻禾整颗心瞬间揪了起来,也不知婆婆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被歹徒一起绑了。
婆婆这么柔弱胆小,要真被抓了,这会一定很害怕吧?
思绪及此,俞轻禾忽然恨起了自己的无能,早知如此,当初她应该抽空去学个散打防身术什么的,就算打不过绑匪,好歹能拖得一时半刻,没准能惊动商场的保全过来救人。
现在好了,她自己落了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下场,邵芸那边也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她俩能不能顺利逃过这一劫。
到底是才刚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不到希望的逼仄空间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也第一次感到死亡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她不清楚袭击自己和邵芸的歹徒是什么来路,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非常的凶残,劈晕她的动作利落又凶狠,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对方是谋财不谋命的还好说,没准她不用吃什么苦头就被赎回去了,但如果这些人是被买通抓她报私仇的,那她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俞轻禾试着往最坏的方向设想了一下,如果这些歹徒是真被人买通的,那会是谁干这种事呢?
这念头一出来,她马上就想到了冉静依,但没多久,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冉静依虽然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她不是个冲动的人,没有万全的准备不会轻易下手,尤其她之前合伙冉建宇宋丽清布的“车祸局”,早就被傅禹隋他们揭穿识破了,失败的前车之鉴摆在那,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
难道是宫嫣吗?
之前她几次和宫嫣闹了不愉快,上次在百福珍更是把脸皮都识破了,会不会是宫嫣心里忿不过,故意找人来对付她?
又或者会不会是邵娴下的手?
之前她百般揽着对方不然去见邵芸,甚至还为此和邵娴正面刚,难保对方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找人对她下手。
几番斟酌之后,俞轻禾最后认定,邵娴的嫌疑是这三人中最大的,这些歹徒刚刚明显是打算将她和邵芸一起抓走的,她是得罪了冉静依和宫嫣,但邵芸可没得罪,这些两人就算要对付她,也会刻意避开邵芸等她落单了才下手。
搞不好歹徒本想抓的就只有邵芸,只不过之前邵芸有两个保镖贴身跟着,没好下手,如今两个保镖不在,就只有她这个弱女子陪着邵芸,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各种臆想猜测争先恐后地涌入脑子里,俞轻禾被搅得心都乱了,她的双手捆紧背到身后,两只脚也被几乎勒进皮肤的绳索死死地绑在一起,她瞪着虚无的空间,呼吸沉重,眼里渐渐浮起一层湿润。
被未知的死亡恐惧密不透风地笼罩时,人总是会下意识地记起自己未了的心愿,从前经历过的场景,走马观灯般地在她眼前闪过。
她忽然很想傅禹隋,想他欠扁可恶的笑脸,想他噎死人不偿命的毒舌,想他对自己的关心和执着,想他抱着她,低声喊她阿禾的温柔模样……
她想的整颗心都抽痛了起来。
可是傅禹隋这会在哪呢?
他知道自己和邵芸遇袭了吗?如果……如果她没逃过这一劫被歹徒撕票了,他应该会很难过吧?会不会为了她哭呢?
这么想着想着,她眼前视线逐渐模糊,心头酸楚涩然,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好后悔,后悔从没有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一拖再拖,迟迟不跟他真正交心。
她以为他们往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磨合,殊不知意外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降临,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和眼前的困境相比,从前傅禹隋带给她的那些伤害,变得那么地不值一提,曾经如荆棘般困着她的心,让她记恨转牛角尖看不开的箍制和心结,也在此时此刻释然了。
够了。
她真的觉得够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她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上天能助她逃出生天,如果还能再见到傅禹隋,她发誓,她会彻底放下过去,好好和他生活下去。
昏昏沉沉中,俞轻禾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后尾箱里的氧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受伤的后脑勺一直在隐隐作痛,被五花大绑的四肢,因为长时间不能活动而早就变得麻木酸痛。
在绝望的煎熬中,她意识慢慢远去,在完全昏过去的前一秒,车子似乎被强行拦住了,车轮和粗糙的马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俞轻禾被惯力带着往前一撞,脑袋磕到僵硬的铁皮上,耳边顿时一阵嗡嗡作响,好一会才缓过来。
外边忽然传来杂乱的吼叫和打斗声,间歇性地伴着砰砰砰的碰撞声声,俞轻禾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听着车外的动静。
缝隙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朝她所在的位置跑过来,没多久,她眼睛骤然一亮,车厢门被人从外掀开了。
她费劲地抬起眼,就看到傅禹隋气喘吁吁地站在车外,他像刚经历过一场马拉松冲刺,胸口起伏的厉害,头发因为淋漓的大汗杂乱地黏在额上,素来波澜不动的俊容苍白如纸,在对她的视线后,他黑眸一下泛起了红晕。
“阿禾!”
他急急地喊了一声,忙伸手将她抱出来,将封住她嘴巴的胶带撕开,解开绑住她手脚的绳索。
终于得以顺利呼吸,俞轻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为缺氧的脑子,也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喉咙里溢出一声哽咽,很想说点什么,但千言万语涌到喉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用力扑上去,敞开双臂狠狠的抱住男人,脑袋贴在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
傅禹隋也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躯,不停低下头亲吻她的脸颊,发顶,耳朵,哑着声喃喃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你别害怕!有我在,谁也不能再伤害你!”
俞轻禾眼泪烫地更厉害了,溢出来的泪水浸湿他胸前的衣服面料,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她用力咬着唇,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还是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浑身抖得厉害。
她好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傅禹隋,害怕她还来不及好好的爱他,他们今生的缘分就到尽头为止!
幸好,幸好。上天到底还是垂怜她,让傅禹隋及时赶到救下了她。
不然她即使不幸遇难了,也会死不瞑目的!
因为这出意外,傅禹隋暂时取消了出差计划,先带着俞轻禾去医院做检查处理伤口,等确定她身体无碍后,这才带着她和邵芸一起去警局做笔录。
傅兆阳和傅逸城都放下了手上的事赶过来,一起帮着忙前忙后。
走完警局这里的程序,接下来就是律师的事了。
俞轻禾受惊不下,虽然有这么多人陪在身边,但还是没从后怕中缓过来,一直拉着傅禹隋的手不敢松开。
看到她这副惶惶不安的样子,傅禹隋心疼得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虽然那几个绑匪在送入警察局前已经被他打了个半死,但他还是觉得远远不够,恨不得揪出来再给个致命一击。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傅禹隋进浴室放好洗澡水,又给俞轻禾找了套换洗的衣服挂到里边的衣架上,等忙好这一切后,他才走到呆在在沙发上的俞轻禾旁边,柔声道:“阿禾,乖,先去洗个澡,去去晦气吧。”
听到他的声音,俞轻禾缓缓的抬头望向她,眼神茫然无辜,柔弱得像只无害的小兔子般。
傅禹隋看着她的眼神更温柔了,低声哄着她:“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现在肯定很累了,你去洗个澡,我下去给你拿点的夜宵。”
一听说他要离开这里,俞轻禾露出惶恐的神色,慌得伸手抓他的手,不安地央求道:“不,你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在这!”
傅禹隋搂住她,动作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我不走,我就是下去给你弄点吃的,马上就上来了。”
俞轻禾却摇了摇头,通红着双眼看他,“我不想吃东西,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独处。”
知道她还陷在阴影中无法自拔,傅禹隋默默地又将那几个歹徒记了一笔,他没再坚持,点头道:“好,我就待在这不走,你去洗澡,我在等你出来。”
听到这话,俞轻禾才稍稍安下心,松开他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不远处的浴室。
傅禹隋就坐在沙发上上,耐心十足地含笑要望着她,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门关上后,他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打算给俞轻禾定个外卖什么的,耳边却忽然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他顿住动作,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就见到俞轻禾弹出个脑袋看他,粉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小小声地说道:“我……我还是有点害怕,就不关门洗澡了,你暂时别靠近这里。”
傅禹隋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一紧,他抿住唇沉默几秒,而后扬起温柔的笑容,很配合地回了一生“好”。
临走前,俞轻禾想想还是不放心,又郑重其事的叮嘱了他几句,在得到他“绝对不动”的承诺后,这才放心地转身进去洗澡。
没多久,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因为没关门的关系,水音比平日里都大,傅禹隋目不转睛的盯着敞开门口,脑子里不可遏制地幻想她此刻的模样,一股燥热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扰得他心猿意马,坐立难安。
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但他是身心健康的男性,又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心爱的女孩就在不远处的浴室里洗澡,要说毫无反应那是不可能的。
他挫败地耙了耙头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稳住心神给家里的佣人打了个电话,命令那边尽快做些营养又容易消化的夜宵送到这边来。
其实他今晚本想带俞轻禾回老宅住的,毕竟老头和他哥都在那边,多点熟悉的人在,俞轻禾心理的阴影可能会消散的快一点,那边有这么多佣人伺候,照顾俞轻禾也会更方便。
可是从警察出来后,他去问了俞轻禾的意思,俞轻禾回答他还是想回这个家,他也没勉强,就顺着她的意思回来了。
结束通话后没多久,俞轻禾洗完澡从里面出来了,她穿了件白色的浴衣,腰间用带子松松地系住,黑亮柔顺的头发没吹干,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水珠顺着发梢滑下来,最后没入敞开的领口里。
傅禹隋被她的水淋淋弄得一愣,忙站起身走过去,皱眉道:“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了再出来?感冒了怎么办?而且我不是放了套睡衣在里面吗?怎么没穿?”
他们现在同住一间房,为了避免尴尬,俞轻禾之前每次洗完澡,都是在里面吹干头发,把自己收拾好换上睡衣才出来。
他以为她今天也会是这样,哪知她直接裹了件浴衣就出来了。
俞轻禾静静地望着他写满担忧的俊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扬起唇角,微笑道:“看不到你,我一个人在里面呆着害怕,就想快点洗完出来。”
傅禹隋无奈地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到梳妆台前让她坐下,然后拿了吹风机,仔仔细细地帮她吹干了头发。
俞轻禾双手放在合拢的大腿上,乖乖地坐定任他捣鼓,她看着镜子里神色端正认真的男人,萦绕在心间的不安和惶然,一点点地消散,她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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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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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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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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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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