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今歌和颜映带着阿骁回了海城。
因为是审讯过的犯人,从东川林镇回来后,两人直接把他送到了妖物监牢。
这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抵达监牢时,天色已经很暗了,而且天阴沉地很,似乎要下雨了。
纪今歌亮了自己的通行证,让颜映在外面守着,自己把人送进去。
来了新人,监牢的妖怪纷纷探出头来。
就连前几天刚关进来阿壮也看了过来。
纪今歌打开了一间空房,将阿骁推了进去,然后麻利地锁上门。
阿骁一进去,就摆烂似地躺在了小床上。像是对之后他的处理完全不感兴趣。
纪今歌留意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这妖物监牢跟人类警局的监牢不一样,它有点类似于过去的单独监牢,有一张床,还有一个单独的隔间上厕所。
毕竟妖怪跟人类不一样,他们一旦在监狱里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外面那两个狱警根本拉不开,反而深受其害。
她刚走阿壮那间监牢时,就被叫住了。
“纪警官!”
“纪警官!”
听到声音,纪今歌回了头,意有所指的看着他。
阿壮笑呵呵地问道:“纪警官,阿骁犯了啥事啊?”
纪今歌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阿骁那间监牢,没回,反问道:“你认识?”
“当然认识!”阿壮嘿嘿一笑,“三十年前,我们一起在北城合伙做点小生意。”
“小生意?”纪今歌眉梢微挑。
“就是在那一片儿抢过钱。”阿壮摸了摸头,憨厚地笑着。他身形壮硕,又加上脸上的刀疤是真的,这么一笑起来,怎么看怎么违和,“后来我想进青峰会,但他不感兴趣,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快三十年没见了,他都以为阿骁死了。
阿骁性格不算太好,固执的很,但同时他又没什么欲望的活着,过一天是一天。
且过着。
纪今歌哦了声,又问:“那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
东川林镇的警局并没有阿骁的全部资料,他好像就是个流浪汉,就这么简单。
阿壮笑得更加卖力了,“纪警官,我要是说了,会减刑吗?”
纪今歌直接了当:“没有。”
阿壮笑意骤然僵住。
纪今歌轻哼:“你爱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说着,她作势要走。
“纪警官!纪警官!”阿壮连连叫住纪今歌,“你别走啊!我这就说,我说就是了嘛。”
纪今歌唇角勾了下,“说。”
阿壮努了努嘴,说起了阿骁的过往。
其实阿骁不喜欢跟别人说自己的事,大多数都时候,都是一个人闷着,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在看。
阿壮是跟他做了很久的朋友,才渐渐地熟知了他。
阿骁跟那些慢慢修炼出灵智的妖族不一样。
他前身本就是一只富贵人家养的宠物狗。
一百年前,局势动荡,天下不稳。
阿骁原主人因为做着出卖国家的事而遭受到政府调查,为了躲避牢狱之灾,一家人举家迁徙到了国外。而那只宠物狗,他们也就地遗弃了。
没了主人,阿骁每天都会去房子里转一圈,可是再也没有女主人丢球给她玩,男主人带他出去跑步的事了。
是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遗弃了。
他一只流浪狗无家可归,饿的皮包骨头。那会儿百姓们都穷,自己都吃不上饭,哪里还顾得上一只狗?他实在饿的太急,就去乱葬岗啃食尸体。
那个年代,几乎每天都会死人,有些没有认领的尸体,就会被丢到乱葬岗。
后来,许是啃到妖怪的尸体,食了他们的妖丹,便逐渐地开起了灵智,也渐渐地修成了人形。
他依旧在流浪,时不时还会去原主人的住址看看。
只是那地方经过多年的变迁,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样子了。而举家迁移的主人,这一百年来,也在也没有回来过。
纪今歌听完,心头微微感触。
或许从主人遗弃他的那一刻起,他这辈子就注定流浪了。
“呜呜呜。”
纪今歌还没触动完,就听到阿壮嘤嘤的啜泣声。她抬头,便看到阿壮把自己给感动哭了,他一个刀疤脸的彪形大汉,都哭出了鼻涕泡。
样子非常滑稽。
纪今歌心头的触动顿时消失,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壮呆了,他惊愕地看着纪今歌,声音也高了一个度:“你一个警察,没有同情心就算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纪今歌收了收脸上的笑:“抱歉。”
阿壮:“……”
他哑了压声。
得知了阿骁的真实背景,纪今歌也不打算跟阿壮多聊了,她转身就走。
还没走两步,阿壮又叫住了她,“纪警官,真的不能再减减刑了吗?”
纪今歌回答的十分坦然:“不能。”
阿壮一阵失落,“哦,好叭。”
纪今歌见此,话语一转,说的有些委婉,“好好在牢里改造。”
阿壮眼睛微微一亮,“好!”
-
离开妖物监牢后,纪今歌又开车带着颜映回了行动队。
阿骁虽然关进了监牢里,但她还得汇报工作。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行动队里只有凤娴在,就连那只聒噪的鸟儿也不在,估计去外面疯玩了。
凤娴这个点儿没走,是特意在等纪今歌和凤娴回来。
纪今歌留意了一眼巫元正的工位,“巫道长也走了?”Χiυmъ.cοΜ
凤娴嗯了声,“怎么了?你找巫元正有事?”
纪今歌抿了下唇,示意着身边的颜映。
颜映了然后,便将清乾道长的事说了,连同他和巫元正相同的结印手势也说了。
凤娴眉头微皱。
纪今歌好奇:“凤队,巫家除了巫道长外,还有别人?”
凤娴:“倒是只有他一个了。”
她停顿了下,“不过他祖上在俗世游历时,收过不少徒弟,那清乾是其中这些人的传人也说不定。”
纪今歌哦了声,她点点头,也没纠结这事。
凤娴和颜映陆续离开,纪今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看了眼时间。
已经八点半了。
也是快到黎盈盈下班的时间了。
纪今歌换下那身警服,打算开车回家,顺道去接一下还在学校里的黎盈盈。
警服是得知要去东川林镇后,特意换的。
换好衣服,出了行动队,外面已经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春末夏初的时节,雨水多。
纪今歌摸出手机,打算给黎盈盈发个消息——
要是她先下班,就在校门口等她。
点开微信图标,纪今歌才看到黎盈盈下午给自己发的消息。
她一下午都在忙着阿骁的案子,也没注意到手机消息。
纪今歌点开了与黎盈盈的对话框。
【姐。】
【她的状态非常非常差。】
“她”,纪今歌自然知道是指席芮。
因为下雨,去学校的路上,纪今歌还堵车了几分钟。
等她到了学校时,已经九点,也刚好卡在了黎盈盈下班时间。
纪今歌在大门口等了会儿,便看见黎盈盈冒着雨冲进了车里。
这雨下得很大,她身上湿透了一半。
纪今歌递过去干净的卫生纸,黎盈盈一边擦,一边跟她说起了席芮的事。
“嗯。”纪今歌应了声,“不用刻意去接近她,不然她会防备你。”
席芮这样的例子很多。
适度的靠近,才会打开她的心扉。
黎盈盈斗志满满:“好。”
纪今歌笑:“等这件事解决了,我请你吃饭。”
黎盈盈眼睛发亮:“那我可要吃最贵的那家日式料理。”
纪今歌咬牙:“行!”
姐妹俩说说笑笑地回到了弱水巷。
黎盈盈晚上淋了雨,一回到家,纪今歌就让她去洗热水澡了。
纪今歌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水,一边喝一边往房间里走。
推开卧室的门,她摸着黑,按下墙壁上灯开关。
房间骤然亮起后,她才看到沙发上黑乎乎的一团。
太黑了,导致她以为是自己丢在沙发上的黑衣服。
等房间有动静后,那黑乎乎的东西抬起了头——纪今歌这才发现,是消失了许久的黑猫。
黑猫只有肚皮和手套是白色的,整个后背纯黑。
它平时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张猫饼,就只能看到黑黑的一团。
看它出现,纪今歌心里是高兴的。
虽然知道它很厉害,但看不见它,难免会有些担心。
“你什么时候来的?”
黑猫眯了眯眼,有些困顿地喵了声。
也不知道它这些天去了哪里,感觉整只猫都很累,似乎有好几天没合眼了。
纪今歌摸了摸它的头,声音很温柔,“睡觉吧。”
黑猫重新将头埋下去。
看来它真的很困很困了,任由纪今歌怎么摸它,它都没有反应。
甚至rua它耳朵,它也没醒。
纪今歌心头痒痒,还是忍住没去打扰她睡觉。
好在这时,黎盈盈也洗完澡出来了。她拿上睡衣,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黑猫还没醒。
纪今歌心头更痒了,她走到黑猫身边,小声开口,声音带着蛊惑:“小猫咪,我抱你到床上睡觉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黑猫睡得太香的原因,它没半点反应。
纪今歌哼哼:“呐,你既然不出声,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她就伸手把黑猫从沙发上抄起,抱进了怀里。
惊醒的黑猫:“……”
纪今歌把黑猫抱上床,这次没有把它放到枕头旁,而是放到床上。猫猫头搁在枕头上。
黑猫:“……”
纪今歌盖上被子,顺便也把黑猫盖住了,只留下它的猫猫头。
黑猫尾巴再次甩了甩:“……”
纪今歌低头,对上了黑猫那双湛蓝色的猫眼。
这双蓝色猫眼睛漂亮而又神秘,如夜空星海。同时,纪今歌也在这双猫眼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关上灯,趁机又揩了一把油,将黑猫从头顺着脊背摸到尾。
“晚安,小猫猫。”
黑猫无力地喵了声。
算了,它太困了,懒得挪窝了。
黑猫重新闭上眼,鼻翼旁萦绕着一股熟悉又令它上瘾的薄荷香。
身边的人刚洗过澡,身上的薄荷香更浓。
黑猫被这股薄荷香吸引,暂时失去了神智,它控制不住,朝她怀里偏了偏。
…
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时,身边照旧没有黑猫的身影。
纪今歌约莫习惯了,她起床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填了填肚子后,就去了行动队。
今天办公室人到的很齐,但也出奇的安静。
纪今歌心下咦了声。
——这么安静?
莫不是陆爻回来了?
只有陆爻在时,大家才不敢造次。
纪今歌一进去,就看见办公室牧津的工位上,停着一只粉白相见颜色的鹦鹉,它的毛色非常漂亮,像一颗成熟的水蜜桃。
看到纪今歌后,它偏头看了过来。
纪今歌怔忪了下。
所以,这只漂亮的鹦鹉是小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知道为什么小星这么聒噪了。
纪今歌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她刚坐下来不久,那只水蜜桃鹦鹉就飞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偏偏头,样子呆萌可爱。
纪今歌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它的脸蛋,水蜜桃舒服地眯了眯眼。
鸟儿羽毛摸起来的手感跟猫毛很不一样。
但都很软,触感非常好。
纪今歌摸了又摸。
这时,凤娴从办公室出来,朝她这边走来,说道:“今歌,你把这几天的工作总结一下,送到陆队办公室。”
纪今歌眨眨眼:“陆队回来了?”
凤娴嗯了声,“今早就来队里了。”
纪今歌点头:“那我这就送去。”
工作纪录她早就写好了,就等陆爻回来交上去。
“好。”凤娴应了声,又看向停在纪今歌手边的“水蜜桃”,“小星别打扰今歌工作。”
纪今歌闻声看了过去。
还真是小星啊。
“水蜜桃”茫然地偏了偏头,假装不解。
凤娴无奈。
好在陆爻已经回来了,她不敢闹腾,也就随她去了。
凤娴回房间后,纪今歌把这几天都案子整合一了下,打算送去陆爻的办公室。
她刚起身,“水蜜桃”就顺着自己的衣服,爬到了肩膀上。
纪今歌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没赶它下去。
她走到陆爻办公室门前,敲了敲。
很神奇,今天回应她的不是脚踹椅子的刺啦声,而是一道偏沉的男声,“进来。”
纪今歌推门进去。
今天的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偏冷,但陆爻好像不怕似的,就单穿了件白色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露出线条明朗清晰的脖颈线。
他伏案写着东西,袖口挽了起来,腕骨的那颗凸起明显,露出的手腕肤色冷白如玉。
他不光人好看,手也是好看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纪今歌抿了下唇,“陆队,我来送文件。”
闻言,陆爻抬起了头,眉骨挺立,眉眼深邃。
纪今歌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困倦慵懒的痕迹,倒是看见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半秒后,便落到了肩膀处的“水蜜桃”身上。
纪今歌:“……”
一人一鸟就这么对视了三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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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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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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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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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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