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新年聚会来得都是些亲戚朋友。饭桌上,长辈坐一桌,年轻的小辈坐一桌。
纪今歌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林博文身边的女人。
女人跟林榆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眉眼,简直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人肤色很白,白到几乎连皮下的血管都能看见,唇上也没什么血色。她靠在林博文身边,身姿若弱柳扶风,仿佛风一吹就倒。
听闻她是怀林榆那年身体才不好的,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到现在都没好。或许也是如此,林榆自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多病的。
不过,纪今歌还注意到,女人身上带了点点妖气。妖气很弱,几乎察觉不到。
“不好意思了,大家。”林博文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阿灵身体不好,就不陪大家了。”
说着,女人也站了起来,她身子虚弱,就以茶代酒了。
喝下这杯茶,礼节也算是做到了。
随后女人便在林榆的陪同下,回了房间。
她走之前,朝纪今歌这边看了一眼。
纪今歌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抬头,两人视线相撞,女人掀唇笑了笑。
隔得远,纪今歌也没搞懂她笑里的含义。
上了楼,大厅里的热闹渐渐地消失,直至再也听不到了。
林榆陪着女人,两人并排走着。
“阿榆。”女人突然叫了林榆的名字,并朝他伸出了手。
林榆见此,忙上前扶住了女人,“嗯,我在。”
走廊里风大,女人轻咳了几声,她声音好听,但算不得温柔,“那个叫纪今歌的女孩子,我喜欢。”
林榆头微低,看不清眸底的情绪,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五指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他没开口,走廊里气氛稍显沉默。
女人看向他,眉眼里病恹恹的。
不知是生病的缘故、还是走廊里太冷,她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冷意,“你很喜欢那个姑娘吗?”
林榆唇角敛紧,他停了半秒才开口:“妈,我不喜欢她。”
“是吗?”女人笑了下,“那真是可惜了。”
…
女主人的离开并不影响宴席上的热闹。
纪今歌坐在年轻小辈这桌,不用去应付长辈,倒还算自在。
没多久,送女主人回房的林榆就回来了,他在纪今歌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阿榆,你耽搁这么久,可要自罚一杯啊。”
尹池在这时开口了,他挤眉弄眼,想要打林榆的注意。
纪今歌闻声看向了林榆,他脸色并不太好,眉眼里亦有别人没注意到的疲惫。
“林榆身体不好,还是喝酒吧。”她顿了下,开口。
尹池啧了声,“他虽然身体不好,但喝杯酒完全没什么问题。”
纪今歌张张嘴,没出声。
林榆唇角勾了勾,“没关系,一杯酒而已,我身体……没你想象的那么弱。”
这话是对纪今歌说的。
纪今歌嗯了声,有些但心地点了点头。
林榆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他很爽快,连眉头都没有皱。
随着一杯酒下肚,桌上也接二连三地响起了起哄声。
喝酒完,林榆偏头看向了纪今歌,他眉眼里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好像再说“看吧,我没事”。
年轻人在一起,气氛总是要融洽一些。
纪今歌喝酒不行,喝了两杯酒,意思了一下后,就把酒换成了饮料。反观林榆,他晚上喝了不少,面色微微泛红,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清明。xǐυmь.℃òm
酒过三巡,家宴也差不多结束了,亲戚朋友们相继离开。
时间不早了,黎琼带着纪今歌跟主人家告别,林博文示意着林榆,“阿榆,你去送送你黎阿姨母女。”
林榆应道:“好。”
林榆将黎琼母女送到了城堡门口,亲眼看着两人上车。
等黎琼坐进了副驾驶,纪今歌拉开后座车门,她还未坐进去,就被林榆叫住了。
“今歌。”
他声音很轻,散落在夜风里,几乎与风声融合在一起,好似不认真听就会听不见了。
纪今歌回头,“怎么了?”
林榆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他看着纪今歌,虽然隔得不远,但他眸低的神色让人猜不透。
他停顿了一俩秒,才摇了摇头,“路上注意安全。”
“好。”纪今歌弯了弯唇。
上车后,纪今歌跟林榆挥了挥手,便让陈叔开车离开了。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透过车窗回了头——
林榆还没走,他孤身立在别墅门口,身形颀长玉立,清瘦有余。
这一刻,纪今歌突然觉得他风中的身形孤寂又清冷。
-
今晚上纪今歌就没在回弱水巷了,陈叔直接把车子开回了黎宅。
一进屋,纪今歌就注意到了挂在客厅的镇宅符,她特意多留意了一眼,符纸完好,没有被烧过的痕迹。
她心头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看来,除了上次被烧后,宅子里就一直是安全的。
黎琼有点累了,回到家后,就去洗澡休息了。纪今歌也回了自己房间。
虽说黎琼女士生气她报考警校这件事,但她的房间依旧打整得很干净,就连衣柜里,也放了不少当季的新衣服。
纪今歌心头很暖,她合上衣柜,拿着睡衣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时间还早。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纪今歌这个点也不困,她拿起学生时代买的小说,趴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
正看到高/潮部分,窗户突然被敲响了。
纪今歌闻声看向了声源处——
窗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黑影。
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黑影,分明是那只黑猫。
纪今歌眼睛骤然一亮。
没想到黑猫竟然跟着她来了黎宅这边。
纪今歌从床上坐了起来,趿拉上拖鞋,忙不迭去开了窗。
一开窗,外面的冷空气侵袭进来,冷得她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
等黑猫进来后,她快速关上了窗。
夜风将黑猫的猫毛吹得有些凌乱,进屋后,它率先舔了舔自己身上的毛。
纪今歌重新回到床上,她伸手拍了拍枕头旁的位置,“上来吗?小猫咪。”
黑猫停下了舔毛的动作,蓝湛色猫眼盯着她看。
可能是习惯了她每次的“邀约”,黑猫没怎么犹豫地就跳上了床,它照旧蹲在了纪今歌床头的位置,身姿优雅,尾巴也被安静地盘在了猫脚前。
一人一猫形成了默契。
纪今歌见它上了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以后该怎么叫你?”
黑猫垂首,似乎在想着怎么跟纪今歌说。好半晌,它只能为难地喵了声。
纪今歌并没有深追究,她见黑猫也没怎么回应,就继续看那本没看完的小说。
房间安静下来,宁静和谐。
黑猫低下头,视线也跟着落到小说页面上。等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它尾巴忍不住地甩了又甩。
这小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古早文了,那时候尺度也比现在大得多。特别是有些亲密段落,看得纪今歌都脸红耳赤。
黑猫尾巴不停地甩啊甩,他似乎很烦躁。
见纪今歌唇角露出姨妈笑,它直接将猫脚脚伸出来,企图挡住小说上的字。
她怎么能看这样的小说?
什么“浑圆”“丰盈”“紧致”……这些词,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被猫脚脚挡住字迹,纪今歌直接伸手把它的脚无情地推开。
刚推开,猫脚又伸过来挡住字。
纪今歌再次推走。
黑猫也没有不耐烦,被推走后,就再此伸过来。
就这样,一伸一推持续了好几轮。
纪今歌忍不住了,她眉梢微挑,等黑猫再次伸脚脚过来时,她眼疾手快抓住了它的脚。
“喵?”
黑猫再次叫了声,脑海里也登时响起了那晚自己被她按在床上亲的画面。
它惊恐地挣扎起来。
这个女人她从不讲道理,平时在办公室里对他毕恭毕敬,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然而私底下一旦见了他的原型,就开始又摸又亲的。
纪今歌怕它再次落荒而逃,又见它挣扎得厉害,最后得不偿失,还是放开了它的爪爪。
黑猫湛蓝色猫眼看着她,尾巴又快速地甩动起来。
一脸惊恐未定的表情。
纪今歌忍不住笑,蛮不讲理地开口:“你既然不想让我亲你,干嘛要把脚脚伸过来。”
“喵?”
黑猫有些气急败坏地甩着尾巴,第一次痛恨猫猫不能跟人类正常交流。
它转过了身子,将屁股对着纪今歌,再也不想跟她说话了。
纪今歌笑声更大了。
她也不看小说了,把书合上放到一旁。
看着黑猫的后背,她还是伸手过去,从猫脑袋摸到了猫尾巴骨。
黑猫像是刺挠一样,浑身都动了动。
“!”
这个得寸进尺的女人!
纪今歌钻进了被窝,眉眼无辜清亮,“晚安哦,小猫咪。”
黑猫:“……”
它偏头看着纪今歌坦然地闭上了眼,暗自生了会儿闷气,还是在枕头前,将自己盘成了猫饼。
-
听着黑猫一深一浅的呼噜声,纪今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刚睡着没多久,她便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四周很黑,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她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场面才豁然开朗,无数的光影也笼罩了过来——
是警局。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
是她第一次去特别行动队报道时穿的衣服,但与第一次不一样,这次其他人都不在,她环顾了下四周,只有陆爻办公室里传出来了动静。
她走到办公室前,推开了门。
然而陆爻并不在。
“队长。”
她喊了声,但并没人回应。
“队长,你在吗?”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一阵风关上,她心头一惊,等再次回过头时,就看见陆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队长。”
纪今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爻脸上已经没那股困顿劲儿了,他看着纪今歌,双眸深邃,眼神却很空洞。
他一步一步地朝纪今歌走来。
“队长。”纪今歌退无可退,后背贴在了办公桌的边缘。
陆爻单手撑在桌边,将她困在自己和办公桌之间,他依旧没说话,只是唇角带笑地看着纪今歌。
样子跟以前大相径庭。
纪今歌心跳如雷,她想从另一边逃出去,却见他另一只手也撑在了办公桌上。
这下她被彻底困住。
陆爻单手揽住她的细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他几乎是堂而皇之地凑到她的脖颈前,嗅了嗅。
“真香。”他喃喃自语:“是薄荷味道的。”
“也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纪今歌想推开他,但身上好似没什么力气。
陆爻一手揽着纪今歌,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从她的眉骨往下滑,划过细腻肌肤,殷红的唇、修长的天鹅颈,最后落到了心口处。
纪今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能明显感觉到今天的陆爻每一个动作都有挑逗性。
“队长——”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黑猫突然睁开了眼,它坐起来,看着纪今歌紧皱的眉眼,顿时它便什么都清楚了。
想来,那只梦貘又入她的梦了。
如今回弱水巷拿香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只能靠它从梦境外将纪今歌叫醒,或者是梦境里的她自我意识苏醒了。
黑猫冲着她喵了声。
但这声猫叫丝毫不起作用。
梦貘编织的梦境没那么容易破掉的,上次它能把纪今歌拉回来,完全是梦貘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
黑猫低头,毛茸茸脑袋蹭了蹭纪今歌的脸。
它想要她身上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黑猫又蹭了几下,同时,它喉咙里也发出呼噜呼的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蹭的这几下起了作用,纪今歌动了动身,嘴里呢喃地发出“小猫”两个字。
黑猫听后,更加卖力地蹭了蹭。
此时,梦境里的纪今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在“陆爻”靠过来的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黑猫的呼噜声。
它的呼噜声像是有治愈功能,让纪今歌恍惚间明白过来——
她又被梦貘入梦了。
但与前两次不同,前两次他是直接了当地想杀死自己,而这次他编织了梦境,想要将自己困在梦境里。
纪今歌不知道哪里生出了力气推开了他。
“陆爻”没反应过来自己会被推开,身体不受力地倒在地上。他惊愕地看着纪今歌,可能也是没想到在没有香烛的辅助下,她还能清醒得这么快。
纪今歌眼疾手快地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朝“陆爻”刺了过去。
梦貘虽然编织梦境的能力强大,但作战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即便是纪今歌在梦里无法使用妖珠,单靠拳脚功夫,也很快将他制服。
纪今歌将梦貘摁在地上,剪刀对准了他的咽喉。
梦貘哈哈大笑,“我顶着陆爻的脸,你舍得杀死我吗?”
纪今歌愣了下。
梦貘见她犹豫,又蛊惑道:“舍不得了吧?我就知道你喜欢陆爻。”
“不可能。”纪今歌直接否认。
“是吗?”梦貘笑:“我这梦境可是根据原主人心里所想、所念的而编织的。如果你不喜欢,怎么会有这样的梦境?而且梦里,陆爻可是想亲你。”
纪今歌脸色开始不正常起来,她心里确实有好几次为陆爻悸动了。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舍得杀你吗?”纪今歌快速镇定下来,“我喜不喜欢陆爻,都会杀你。”
“哦?那顶着这一张脸,你还下得去手吗?”
说着,陆爻的脸开始模糊抽象。等他面容再次清晰时,纪今歌手颤抖起来,怎么也戳不下去——
这次,梦貘变成了她父亲的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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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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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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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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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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