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今歌又重复了一遍。
她恍然大悟,难怪那会儿阿幺看到陆爻后,会那么怕。
他不是怕陆爻这个人,而是怕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
那监控死角纪今歌和陆爻两个成年人都卡不进去,只有小孩能卡进去。
而山庄里,就阿幺一个小孩。
不仅如此,失窃案最早发生的时间与阿幺来的时间也对的上。
“阿幺?”苏老板还有些茫然,“阿幺怎么了?”
她可能隐隐猜到了一些,但心里是不想承认的。
毕竟阿幺还是个孩子,他平时看着那么乖,不吵不闹,又认真听话。
纪今歌咬了下唇,她不知道怎么跟苏老板解释,抬头,求助般地看向了陆爻。
陆爻接收到她的眼神,沉吟了声,直截了当地开口:“你所想的,就如所见的。”
苏老板有些沉默。
心里知道的,跟别人当着面说出来,那直观的感受不一样。
保安室里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默。
过了好半晌,苏老板才深吸了一口气,说起了关于阿桃以及阿幺的事。
阿桃并非是纯山雀一族,她母亲当年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要嫁给一个人类。婚后,夫妻俩也过了几年的甜蜜期,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淡,早已没有了以前的海誓山盟。三年前,阿桃的母亲出了点小意外,留下了阿桃以及年幼阿幺。
父亲为母亲难过了一年,忍耐不了孤寂,决定再娶一个。
阿桃受不了父亲在母亲去世一年后,就重新组合了家庭。在她的认知里,山雀一族向来都是夫妻一体,生同裘死同穴的。于是在继母进门的那一天,她就带着年幼的弟弟离开了家,回到了外婆家。
为了照顾阿幺,阿桃便厚着脸皮找了温泉山庄的苏老板,她同苏老板算是同根同源的远房亲戚。
苏老板人很好,答应留她在山庄里工作。至于阿幺,他就暂时留在了外婆家。
日子就这样安定下来,然而好景不长,两个月前外婆因病去世,阿幺年纪尚小,没人照顾,就被她接来了温泉山庄。
苏老板虽然同情阿桃一家的身世,但事情做了,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且阿幺还这么小,若是将来偷窃成瘾,那还得了。
苏老板思忖了下,便将阿桃叫到了会客厅。
这会儿阿桃刚忙完手上的工作。
“苏姐,你找我?”
进屋后,阿桃才发现会客厅里不止有苏老板,还有一男一女两人。
女人她知道,那天阿幺还不小心撞了她。
苏老板看着她,心下也有些复杂,“这件事理应让你知道。”
“什么事?”阿桃茫然。
苏老板没回,只是敲了下电脑上的播放键,将屏幕对准了她。
阿桃看向屏幕——
这是一段很平常的监控,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她都认识。
“从两个月前,山庄里就频繁丢了东西,我为了不影响生意,就找人调查了这件事。”
苏老板开口道。
失窃的事,阿桃也略有耳闻,但苏老板没高调调查,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今天苏老板突然提起,她心下顿时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再看看监控里的画面,除开同事以外,还有她弟弟阿幺。
“苏姐。”阿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里也在这一刻什么都知晓了,“是、阿幺做的吗?”
她声音微颤,神色迷茫又不可置信。
阿幺是她看着长大的,母亲生病那些年,也一直是她在照顾弟弟。
苏老板停顿了片刻,说:“我提前找你,是想让你回去问问阿幺。”
当然她也可以直接把阿幺叫过来质问,但那样会适得其反。
“嗯。”阿桃咬着唇,她眼睛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苏姐,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苏老板心头也有些复杂。
说生气有、说难过有、说失望也有。
阿桃朝苏老板歉意地鞠了躬,白着脸就跑出去了。
阿桃离开后,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了一秒。
苏老板站起身来,向陆爻与纪今歌两人颔首致谢,“陆队,纪小姐,这次多亏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她唇角敛了敛,“阿幺那孩子我清楚,他不会随随便便偷东西的。我想,先了解阿幺为什么要偷那些东西。。”
她先告诉阿桃,也是想给阿幺一个机会。
纪今歌嗯了声。
她和警局里的同事们负责把案件调查清楚,至于阿幺的处理,还是得看苏老板的。
“好。”苏老板笑了笑:“最近山里下了雪,是泡温泉的好时候,你们不妨多留些日子。”
这事纪今歌做不了主,她抬眸看向了陆爻。
毕竟陆爻是她的顶头上司,什么事还得听他的。
很意外地,陆爻没有拒绝:“多谢。”
…
离开会客厅时,已将近深夜十一点。
回房间的途中,纪今歌还想着阿幺的事,心头微堵。陆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没开口。
直到到了房间门口,陆爻才出了声,将纪今歌拉回到现实里。
“阿幺的事就交给苏老板他们自己处理。”他开口说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纪今歌眨了眨眼。
陆队这话好像在安慰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做了警察之后,她才发现,有些人表面是一个样,背地里却做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比如周景、比如阿幺。
陆爻没再继续说宽慰他的话,“很晚了,早些休息。”
“好。”
纪今歌目送着陆爻走远后,才推开门进了屋。
这个点儿,凤娴还没休息,她正窝在沙发里,认真地看着监控。
听到开门声后,她朝门口看来,“今歌你回来了,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凤队。”纪今歌走过去,在凤娴身边坐下。
凤娴把电脑屏幕推到纪今歌面前,“我今天又重新看了一遍监控,发现每次物品丢失的前后,这个小孩都出现在了视频里。”
纪今歌视线落到屏幕上。
监控录像里,能拍到的路段,阿幺的脸都很清晰。
纪今歌有些默然。
见她不说话,凤娴咦了声,“你怎么一副我已经知道了的表情。”
纪今歌嗯了声。
在凤娴的疑惑着,纪今歌把今晚的事告诉了她。
凤娴听后,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既然苏老板不想深究,那这件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们难得出来玩,这几天就放松放松。”
纪今歌唇角弯了下,“嗯。”
夜已深,凤娴合上电脑,也不深究此事了。
纪今歌洗完澡,她躺在床上,不消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是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她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那眼神赤.裸、邪祟,即便是在梦里,也让人毛骨悚然。
在梦里,她完全动弹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一团浓黑的雾向她这边袭来。
那黑雾在离她只有半米左右的距离时,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了一只森白的手,五指成爪,几乎是要捏断她的脖子。
纪今歌从梦里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她急促着呼吸着,身上因为这个噩梦出了一层薄汗。
她拥有妖珠后,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可怕的梦。
纪今歌平复下心情,等稍稍缓和过后,她看向了窗外。
不知道现在多少点了,外面蒙蒙亮,天边泛起了金色的晨光。
身旁的凤娴还在睡,纪今歌这会儿已经睡不着了,她换了件衣服,打算出去晨跑锻炼会儿。
山林空气清新,特别适合有氧慢跑。
山庄外面就有一条跑道,纪今歌刚出客房部,就在楼下看到了昨天在保安室里碰到的那对情侣之一的男生。
男生还记得纪今歌,在见到她后,他含笑点头致意。
纪今歌回之一笑。
两人只是擦身而过,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纪今歌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踏上跑道,有律动地跑着。
没跑多久,纪今歌突然背后一凉,那股被人注视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她停下脚步,环视了下周围。
——并没有别的发现。
这个点儿来晨跑的人少,大家带着运动耳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纪今歌拧了拧眉,她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只持续了三秒,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重新慢跑起来,之后一直持续到她慢跑结束,这种感觉都没有再出现。
跑完步,天色已然大亮,冬日的太阳彻底爬上了山头,半面山都笼上一层淡金的光,山庄里的行人也在此时渐渐地多了起来。
纪今歌回房间洗了个澡,就去食堂吃早餐。
还是同之前一样,餐厅只有巫元正在,两人客套地打了声招呼,就各自吃着早餐,整个过程几乎零交流。
巫元正平时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事,一旦有人跟他说起符纸,那他能滔滔不绝地讲一大堆。
纪今歌想到昨晚那个梦,刚想询问他有没有什么符纸可以镇一镇时,就收到了苏老板的电话。
电话里,苏老板简短地说明了来意——
阿桃昨晚回去后,也不知道同阿幺说了什么,今天一早,她就带着阿幺找过来了。
这会儿人已经到了会客厅。
苏老板思前想后,还是打电话找了纪今歌。
毕竟警察是她找来的,最后什么样的结果,也应告知他们。
纪今歌挂了电话,匆匆两口吃完饭,就赶去了会客厅。
巫元正没去,苏老板只单独叫了她一人。想来,也是怕人多,那孩子岔生。
…
家丑不可外扬,苏老板也没打算把这事公之于众。
是以,会客厅里就只有四人。
纪今歌、苏老板以及阿桃、阿幺姐弟俩。
阿幺站在阿桃身后,两只眼睛红红的,想必已经哭过了。
他胆怯地看向苏老板,小奶音有些沙哑,“苏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偷那些东西。”
苏老板心情复杂,她看着阿幺,看见他红红的眼眶,又生不起来。
“那你告诉苏姐姐,你为什么要偷那些东西?”
阿幺缩了缩脖子,小声啜泣着,“外婆……”
外婆?
纪今歌也愣了下——
阿幺的外婆不是在两个月前就离世了吗?
这里还有阿幺外婆什么事吗?
阿幺断断续续地说着:“外婆喜欢、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想要、送给她,让外婆开心。”
苏老板怔了怔,她不解地看向了阿桃。
阿桃也红了眼睛,她擦了擦泪,便跟苏老板解释:“阿幺不相信外婆已经走了。”
外婆走后,阿幺难过了很久,他本来就话少,之后就是沉默寡言。阿桃为了安慰他,便说外婆还在,只是便回原型回到了树洞里,只要他们凑够了外婆喜欢的东西,外婆就会回来。
她说:“阿幺要乖乖的听话,姐姐会努力赚钱,买好多好多金灿灿的东西,等外婆回来。”
从此之后,阿幺便当了真。
“苏姐对不起。”阿桃也忍不住啜泣,“阿幺想让外婆回来,才回偷那些珠宝的。”
纪今歌听后,心里不知滋味。
她明明知道阿幺做错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疼他。
当初她父亲去世后,她也接受不了,也一直相信父亲没有离开,甚至相信在每天下午,他会像平常下班那样回家。
纪今歌转过了头,偷偷地抹了下泪。
“苏姐,那些东西我们都没有卖掉。”阿桃继续说:“被阿幺放在了小树洞里。”
说着,她将身后的小盒子推到苏老板面前,“这些东西都在,苏姐你点点,要是缺了什么我们就赔。”
昨晚回到房间后,她询问了好久,阿幺才肯说出实情。
并带她去了森林里一颗大树下。
所有东西都在大树下的树洞里,他像祭祀一样,堆放在了一起。
苏老板打开盒子,只单单看了一眼,没有清点。Χiυmъ.cοΜ
半晌后,她合上盒子,将阿幺叫到了自己身边。
阿幺有些怯怯,在阿桃的眼神试下,才慢慢走到苏老板身边。
“苏姐姐。”
苏老板摸了摸他的头,“姐姐知道你只是想要外婆回来,但那些东西不是你自己的,就算外婆因此回来了,也不会开心的。只有你自己赚钱买来的,外婆才会开心。”
阿幺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
“因为那样来的东西才问心无愧。”苏老板温柔地笑了笑,“不信,你问问旁边的纪姐姐。”
闻言,阿幺抬起了头,奶乎乎地开口:“真的吗?纪姐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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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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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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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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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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