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杨柳已经拜了巫元正为师,就算从福利院放假回来,也是去道观,而非法医所。
杨柳走后,白丞便搬回了法医所。
“怎么样?”
一到法医所,白丞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纪今歌把手里的糕点盒子递给了他。
白丞见状,眉头微蹙。
他接过盒子,掀开了盖子。
石惠做的是巧克力榛果云片糕,白白的糕点上点缀着黑色巧克力碎和榛果碎。
乍一看,几乎看不出花样来。
“我去化验。”
白丞转身便去了化验室。
纪今歌心下有些忐忑,她想起石惠临走时说的那些话,觉得甚是怪异。
法医稍显安静。
许是照顾她的心情,陆爻没有开口,只是无声息地将她抱在怀中。
嗅到熟悉的气息,纪今歌这才稍显安心。
白丞的动作很快,他从化验室出来时,手里还带着一培养皿。
这培养皿纪今歌见过的——
白丞将培养皿放在桌上,“她还是行动了。”
纪今歌视线落到培养皿上,里面躺着一黑色小块,看不出来是虫子,倒像是巧克力碎。
她不由得蹙眉,“这蛊虫怎么没有动。”
白丞回:“没有血。”
说着,他回头,从冰柜里取出了一瓶血液样本,用胶头滴管吸取了一滴新鲜血液滴到了培养皿里。
纪今歌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巧克力碎’。
片刻后,‘巧克力碎’移动了,它慢慢蠕动到血液面前,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滴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这里,纪今歌不由得头皮发麻。
可想而知,这只蛊虫进入到人体会是什么可怕的情况。
见到这一幕,三人脸上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
白丞问道。
有了上次的教训,石惠可能不敢再贸然过来,而是确定蛊虫进入躯体后,才会出手。
陆爻拧眉,沉声吩咐道:“去抓一只小白鼠过来。”
法医所里有饲养的小白鼠。
白丞瞬间了然,“我这就去。”
很快,白丞便去而复返,回来时,手里还提着一小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小鼠。
许是察觉到身边有天敌,小白鼠一直疯狂地吱吱吱叫着。
白丞将小白鼠从笼子里抓出来,在它的小腿上划上了一刀,鲜血顿时便涌了出来。
他将小白鼠放到了培养皿上,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颗‘巧克力碎’便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纪今歌很轻地皱了下眉。
蛊虫钻进去后,小白鼠并没有变化。
三人眼神不离,观察者它的动静。
几分钟后,小白鼠的行动开始呆滞了起来。它并没有死,但却像是被人操作的傀儡。
如果今天这只蛊虫是钻进了纪今歌的身体里,那么她也会是个这样的结果。xǐυmь.℃òm
纪今歌心中陡然一阵胆寒。
白丞重新把小白鼠装进了笼子里,“我同你们一起回弱水巷吧。”
“不用。”
陆爻直接拒绝了,“人多倒是引起怀疑。”
既然如此,白丞便没有勉强,他看了眼纪今歌,只是道:“有什么情况就叫我。”
陆爻:“嗯。”
离开法医所后,纪今歌与陆爻交换了个眼神,朝两个方向走去。
既然做戏,那就做全套,不然怎么让石惠‘安心’。
纪今歌从法医所回去后,已经九点了。
不知道石惠什么时候来,她万万不敢松懈,一直处于紧绷着的状态。
她没有洗漱,直接和衣躺在了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纪今歌毫无困意。
终于,在十二点之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纪今歌没动,继续躺着。
敲了几声后,她便听到啪嗒一声——是有人暴力破开了大门。
纪今歌耳朵灵敏,很快便听到客厅里传来了脚步声。
听声音不重,应该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人类。
脚步声在客厅便停止了,纪今歌正觉得奇怪,就听到外面一阵笛声传来。
笛声?
不等她做出反应,就看到从法医所带回来的小白鼠,疯狂撞着笼子,似是想出去。
纪今歌明白了——这笛子应该是召唤蛊虫的。
纪今歌思忖了下,起身,行动很呆滞地下床,开门,下楼,走到了客厅的正中央。
她余光瞥见了客厅里的人。
——还真是石惠。
不过此时,石惠穿着精致的苗疆服饰,身上环佩叮当,她吹着骨笛,目光随着自己下楼的动作,而变得疯狂。
纪今歌突然响起晚上临走时,她说的那句‘今歌小姐,晚安。’
原来,晚安是这么个意思。
如果她中了蛊毒,就会被控制,成为没有灵魂的傀儡。
可不就是‘晚安’了么。
纪今歌停在她面前后,便没有动了。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这话纪今歌没应。
许是石惠心里太过于兴奋,而忽略了纪今歌没有搭理她这句话。
“跟我走。”
纪今歌木讷地点点头。
纪今歌跟着石惠出了门。
凌晨一道,街道外面分外冷清,也无一点人气。
寒风呼啸,跟在后面的纪今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早知道出门前,就披一件外套了。
纪今歌并非第一时间就要揭穿石惠,据小星所说,她每周都会固定去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想必非常重要。
两人离开弱水巷后,一直有一只黑猫在暗夜里同行。
但石惠并没有注意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纪今歌不知道时间,只觉得两条小腿酸疼时,就看见石惠停在了一间矮破房子门口。
这里是垃圾回收站的一间小破房。
石惠走到门前,敲了敲。
“谁啊?”
里面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女声。
“妈,是我。”
石惠回。
女声重重地磕了几声,才过来开了门。
纪今歌偷偷地看了眼女人。
她大概七十来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
明明她女儿石惠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她怎么这么老了。
女人看到石惠身后的纪今歌,眼睛瞬间就变亮了。
“不错不错,阿依朵,你做的很好。”
她说这话时,连眼神都变得慈祥起来,“是妈妈的乖孩子。”
石惠唇线抿紧,没有回答。
纪今歌新生怪异——这母女俩怎么是一副貌离神合的模样。
随后,石惠带着纪今歌进了屋。
屋内非常简陋,里面更是破烂不堪,窗户是用门板钉死的,透不进风来,隐约可以闻见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以及一股陈年霉味。
纪今歌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石惠指挥者她站到墙角,随后,那女人便蹒跚地走过来,仔细观察起她来。
“果然是被妖王选中的人,味道果然甜美。”
纪今歌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女人明明是个人类,却似乎想要吃掉自己。
这般靠近了,纪今歌才发现她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一道道可怕的伤疤。
“她现在已经被蛊虫控制。”石惠出声道:“是我的蛊人。”
蛊人也相当于是傀儡了,用骨笛声控制蛊虫活动,进而控制中蛊之人。
女人眼里流露出一丝可惜。
她收回目光,端正地坐在一旁,手叠放在腹部处,像极了以前张卧铺生杀大权的皇后。
“黎琼那边怎么样?”
女人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问道。
石惠低下头,“她、她身边有凤族的人跟着,我下不了手。”
女人冷哼道,“尽快出手。”
她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脸,“我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妈。”石惠开口:“我们要的只是妖珠而已,如今控制了纪今歌,没必要去伤害其他人。”
女人愣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她声音又高又尖锐,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
“纪今歌毕竟是警察局的人。”石惠没敢去看女人的眼睛,“我、我是怕打草惊蛇。”
女人看着她怪笑,越发地瘆人,她尖声道:“我看不是你怕打草惊蛇,而是把黎琼当成了亲妈!”
石惠脸色微白,她大幅度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妈,我没有。”
纪今歌听着,心头亦有些惊愕。
“阿依朵。”女人站起身来,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石惠不敢动,长睫耷拉着。
“你从来都没有对妈妈撒过谎。”
“嗯。”石惠低声应着,“……以后也不会的。”
“那你爱妈妈吗?”
“爱,我一直爱妈妈。”
“好孩子。”女人眼神变柔和了,“不枉妈妈费劲千辛万苦把你生下来,又带你逃离了苗疆。”
她轻柔地抚了抚石惠的脸,“妈妈是对你严厉了些,但那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离开妈妈好吗?”
许是以前伤了嗓子,女人即便是将声线放柔,可说出来的声音依旧刺耳。
石惠双手握了握拳,“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女人点点头,很满意石惠的答案,“去吧,去把人皮蛊给她种上。”
黎琼家缠万贯,只要顶替了她,就可以坐拥她的人生。
到时候她也不用顶着这张可怕的脸生活了。
石惠抬眸,有意无意地看了眼纪今歌。
眼下,纪今歌心里快急上火了。
她如果现在回去救黎琼女士,引蛇出洞的任务必然会失败。
可是如果不回去——
石惠刚一转身,入眼便看见了一只黑猫蹲在了门口,拦住了她的去路。
石惠心脏顿时不安地跳动起来。
陆爻怎么会来?
她明明亲眼看见他留在了行动队。
石惠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脸也变得苍白起来。
在这一刻,她便知道——
所有的经营都白费了。
女人看见了她后退的动作,也跟着看向门口。
为自己谋划了这么多年,她自然是知道行动队的队长是一只黑猫。
眼下黑猫出现,便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擅长用蛊,但对上了陆队,便犹如鸡蛋碰上了石头。
眼疾手快之间,女人冲到纪今歌面前,用力地握紧了她的脖子。
女人指甲很长,嵌入脖颈上的皮肤里,血珠子顺着指尖流了出来。
纪今歌很疼,但她现在是‘蛊人’,根本感知不了疼痛。
她忍着痛,继续扮作傀儡模样。
黑猫湛蓝色瞳仁瞪得浑圆,身上也有些炸毛。
“陆队,想要她活着,就放我们离开。”
女人冷硬道。
她虽然很馋妖珠,但眼下,命更重要。
黑猫甩了甩尾巴,身形骤然一变,变成了一身长玉立的男人。
屋内两人大气也不敢出。
女人捏着纪今歌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了,“我知道今歌小姐跟陆队是情侣,我想陆队应该不忍心她死吧。”
果不其然,陆爻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想怎么样?”
他面色冷沉:“你们想怎么样?”
女人道:“放我们离开海城。”
陆爻不假思索道:“可以。”
女人暗自一喜,不等她开口,陆爻又道:“不过放你们离开之前,你们得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女人哼道:“都这个时候,陆队还想跟我们讲条件吗?”
陆爻面色不变,“那你尽管试试,我是妖,你是人,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女人顿下声来,浑浊的眼睛滴溜地转。
似乎在思考陆爻这句话。
“陆队,我说。”
石惠插话进来,“我接近黎总,确实是为了给今歌小姐下蛊。”
她机会很少——
纪今歌经常出任务,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们怎么知道的妖珠?”陆爻说道:“之前曹瓯的死跟你有没有关?”
石惠抿抿唇,“他的死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
半年前,有人找到她,想从她手里订购一种控制人的蛊,“……我不放心他们,派了小蜘蛛跟踪他们,才得知了妖珠的事情。”
她虽然不是妖,但知道妖珠的危险利弊。
一旦得到妖珠,她必定会遭到妖族的觊觎。既然这样的话,妖珠就留在纪今歌的体内,她控制了她,也算是得到了妖珠。
纪今歌很机警,她好几次都失败了。
一方面是母亲的催促,一方面是妖珠的诱惑,她还是提前下手了。
陆爻:“那购买你蛊毒的是何人?”
石惠思忖了下,肯定道:“青峰会。”
陆爻瞳色很深,“这么肯定?”
石惠:“我偷听过他们讲话。”
并不是每个妖族都有纪今歌那般的警惕,普通的蜘蛛、蛇、蟾蜍他们根本没有发现。
“你准备给黎总下的人皮蛊呢?”
石惠脸色微变。
刚刚那么隐秘的对话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他一直就在这附近。
石惠呼吸有点急促,一股无言的恐惧慢慢地笼罩了她,“是、是一种吞噬血肉、骨头,到最后只剩下一张人皮的蛊。”
纪今歌暗自听着,也不免毛骨悚然。
联想到女人那张沟壑斑斑的脸,她也瞬间明白了——原来她是想顶替黎琼女士的身份活下去。
“陆队。”
石惠深吸一口气,“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现在可以放我和妈妈离开了吗?”
陆爻没应,只是唇角往上勾了勾。
石惠还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时,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清丽的女声。
是纪今歌的声音。
“不可以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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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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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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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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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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