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学宫。

  课业结束,众人纷纷向沈长亭行礼道别,松了口气般匆匆往外走,唯有十皇子坐在位子上,迟迟未动。

  等所有人都离开,十皇子才起身。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到了沈长亭跟前,礼貌的欠了欠身,道:“先生今日能来这里,可是已经想好了?”

  沈长亭抬眸。

  矜贵俊美的脸上带着冷意:“你先救她了,我要看着她恢复如常。”

  十皇子满脸写着拒绝:“那可不行,万一本殿解了她身上毒蛊,先生出尔反尔该怎么办?”

  沈长亭薄唇勾出一抹讥诮:“沈某既已有了软肋捏在十殿下手里,十殿下还怕沈某出尔反尔?”

  十皇子心道也是。

  倏然一笑:“好,本殿答应你,先救表妹。但在本殿救她之前,本殿还有个条件。”

  沈长亭:“说。”

  十皇子:“柳玉姝身份虽低微,可到底是救过本殿的皇长兄,你要娶她,自然不能娶的不明不白。本殿要你明媒正娶,敲锣打鼓的迎她进门。”

  沈长亭脸色骤然一沉:“做梦!”

  十皇子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那就恕本殿不能先救表妹了。”

  沈长亭自书案前站起了身。

  肃冷目光刀片般刮过十皇子脸上,冷然道:“一个虫盅而已,十殿下当真觉得除了你自己,无人可解了吗?”

  说完,抬步便走。

  明显是不想再与十皇子谈条件了。

  十皇子心里有点儿没底。

  虫蛊的确难解,但也并非无解。何况他也害怕真的伤了宁岸性命,所以没敢喂蛊虫吃太多毒。

  所谓的十日殒命,也是吓唬沈长亭的话。

  就算过了十日,宁岸也不会死,最多就是恶心难受吃不下饭,在外人看来很严重。

  见沈长亭要走,他心里有些慌。

  沈长亭身边能人异士并不少,万一真被他发现他说谎或者是宁岸不会有事,他这些日子的心思绸缪,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硬着嗓音,来掩饰心里紧张:“好,本殿就依先生的意思,不大张旗鼓。一顶花轿,总不过分吧?”

  沈长亭停下脚步,口中吐出三个字来:“太师府。”

  这意思是,叫柳玉姝去太师府?

  众人皆知,沈长亭受封太师太傅同时,皇帝亲自下令赐了他一座太师府。但他上任至今,从未在太师府住过,甚至是去都没去过。

  把柳玉姝放到太师府,这跟打入冷宫差不多。

  不过不重要。

  十皇子从袖陇中拿出那个装着雌蛛的盒子,上前递给了沈长亭:“雄蛛已死,只需要将这只雌蛛在表妹身边放出来,它能嗅出雄蛛交过的人,并她雄蛛留在人身体之中的蛊虫诱出来。”

  沈长亭接过。

  十皇子道:“只需三日,表妹便能恢复如初,本殿希望先生可以遵守诺言,接柳姑娘回太师府。”

  沈长亭没回话。

  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刚走,便有侍卫打扮的人到了十皇子身边,不解的问道:“殿下,丞王殿下并未交待要照顾柳姑娘,殿下何故非要费尽心思的将她送去太师府?”Χiυmъ.cοΜ

  十皇子勾唇。

  因为只有这样,宁岸才会伤心,才会离开沈长亭。

  他才有机会。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告诉旁人。

  提步往外走,边道:“你去盯着沈长亭,一旦他将人接去了太师府,但设法通知大将军。动静闹的越大越好,最好是让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他沈长亭不声不响的接了个女人回府。”

  侍卫领命:“是。”

  出来学宫,行了一礼,往出宫的方向走了。

  沈长亭回到隅安,按十皇子说的方法,将雌蛛从盒子里放出来,放到宁岸身边。

  那雌蛛支棱起身体嗅来嗅去。

  片刻后,好像发现了什么,飞快的爬到宁岸被雄蛛咬过的手背上。

  绕着那两个已然看不太清的齿印旁,转来转去。

  不多时,沈长亭看到宁岸露出被子外的手腕处,开始有了动静。

  仿佛皮肤下有东西在动。

  那东西一点点靠近雌蛛,最后,在雌蛛趴着的地方停下来,不再动了。

  雌蛛停了一会儿。

  忽然张口咬在了那个位置。

  沈长亭面色紧张。

  只见宁岸手臂上又多了两个极小的血点,有血珠渗出来。

  小小的,圆圆的两颗。

  又等了一会儿,那血珠里面露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点。越钻越长,像是白色蠕虫。

  极细。

  才钻出来,便被雌蛛咬住了。

  一点点吞了下去。

  吞完,雌珠自宁岸手背上爬到了盒子边,钻进了盒子里,便再也不动了。

  沈长亭看了眼。

  死了。

  紧张的朝宁岸看了过去。

  宁岸手背上的血珠已经不见了,若不仔细看,出血点也看不太清楚了。

  他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唤道:“宁儿?”

  宁岸迷迷糊糊的。

  只觉得眼皮上仿佛压了千斤重石,压得她不管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

  胃里翻涌不宁。

  睁不开眼,也不舒服,她难受的拧起了眉头。

  沈长亭看她的模样,就知她不知在受着哪种煎熬,心疼的扶着她的额头:“宁儿,醒醒,宁儿……”

  宁岸听到他的话,终于睁开了眼。

  男人满眼担心。

  宁岸并不知发生什么,只知道这几日她害喜,反应十分严重。

  以为他又在担心这个。

  抬手揉了揉他矜贵俊美的脸,勉强挤出丝笑来,揶揄的道:“总是皱个眉头,都变老了,小心孩子出生之后嫌自家爹爹年纪大,不好看。”

  沈长亭失笑:“他的娘亲年轻好看就好。”

  宁岸被他惹笑,嘟哝道:“巧言令色。”

  说着,忽然觉得饿了。

  她似乎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这种迫切的,想吃东西的感觉了,对沈长亭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膳房歇下了吗?我好饿。”

  沈长亭一怔。

  看来不用三日,立竿见影。

  不动声色的将死了的蜘蛛收起来,对宁岸道:“你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去准备。”

  宁岸就是饿。

  但也想不出吃什么,叫沈长亭去膳房随便准备点儿。

  开始吃东西,便恢复的很快了。

  果然如十皇子所说,三日不到,宁岸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沈长亭按十皇子要求,一顶花轿,将柳玉姝接进了太师府。

  沈长亭再娶的消息,也很快传的满城皆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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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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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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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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