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京兆尹门口一大早就挤满了前来报案的人。

  人们来自各行各业。

  遭遇也各不相同。

  有的人家中进了贼人,库房都被搬空了。有的遭遇抢劫,抢劫之人就给他留了条裤衩。

  有人莫名被打了一顿。

  更有甚者,在家里睡着睡着觉,胡子被人剃了一半儿。

  据报案人称,作案之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戴着金色镂空面具。

  一时间,金陵城上下都知道了面具人。琇書蛧

  上至耄耋老人,下到稚子孩童,街头巷尾,茶前饭后,全是言论面具人的声音。

  甚至多了些莫名的杜撰。

  当然,那些杜撰的消息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很快便传到了朝堂之上。

  传到了皇帝耳中。

  早朝后,皇帝将城卫司统领游境、京兆尹郜芦,大理寺卿还有负责城卫司的丞王殿下,一起留在了御书房。

  御案上摆了厚厚一叠奏折。

  皇帝手指了指那半尺多厚的奏折,对丞王殿下道:“你来看看这些。”

  丞王行了一个揖礼,这才走上前。

  拿起一道奏折看了起来。

  看着……

  看着……

  眉头蹙了起来。

  一目十行的看完,又拿了第二本。

  第三本……

  第四本……

  看到最后,内容大同小异,皆是在抱怨如今金陵城中了治安太差,匪患横行。而他身为城卫司负责人,首当其冲,成了他们弹劾的对象。

  看完,丞王后退几步。

  朝着皇帝,郑重的跪了下去:“儿臣失察,请父皇降罪。”

  说着,又咳了起来。

  皇帝本想训斥几句,听他咳的厉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帝王威严的脸上多了几分父亲的慈爱,轻声问道:“朕听钟医官说你前几日又病了,如今恢复的如何了?”

  丞王矮着身子,分外恭敬:“回父皇的话,儿臣偶染风寒,如今已经不碍事了。”

  皇帝:“你从北境回来不久,许是换了地方水土不服,平日里要多注意才是。”

  丞王欠身:“是,儿臣多谢父皇教诲。”

  他嘴上应着,无人看见之处,却是扬起一抹讥诮。

  他本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如今染了风寒,却要用一句水土不服,来作他生病的借口。

  何其讽刺。

  皇帝不好罚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视线跃过他,望向游境:“你可知罪?”

  游境立时跪地。

  生怕晚一刻,便被拿下问罪般,惶恐道:“臣定当加强巡逻,还城中百姓安宁。”

  皇帝冷声:“朕给你半月时间,将这为非作歹的金面匪人捉拿归案。倘若未如期抓到人,朕便问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游境伏身:“臣遵旨。”

  皇帝目光又转向站在一旁的京兆尹大人郜芦,沉声道:“还有你!”

  郜芦闻声跪下。

  皇帝继续道:“告状的百姓都快排到朕的皇宫外面的,你可好,连对方是何人都查不着。朕要你这个京尹兆何用?”

  郜芦额头点地:“臣有罪。”

  皇帝:“朕同样给半月时间,你二人谁早找出那面具匪人,朕重重有奖。若是找不出来,朕拿你二人试问。”

  游境与郜芦齐齐叩首:“臣遵旨。”

  皇帝:“你们二人退下吧,朕与丞儿还有几句话说。”

  游境与郜芦齐声道:“臣告退。”

  起身退后几步,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他们走后,皇帝才对还跪在地上的丞王道:“你也起来吧。”

  丞王:“是。”

  不知是跪的久了,还是身体过于虚弱,起身时晃了晃,手拄着地面才勉强站了起来。

  皇帝看出他不太对劲,问道:“腿伤了?”

  丞王轻吐了口气,面色遗憾:“几前日去城卫司,见将士们正在操练,想起从前儿臣也曾手握长枪,没忍住,上去试了试。不想枪没握住,却将腿碰伤了。”

  听他提起从前,皇帝不免多了些心疼。

  慈父般开口:“这些年是朕是疏忽了,都不知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苦。如今你回来了,朕一定给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把你身体调理好。”

  丞王淡淡一笑:“多谢父皇。”

  皇帝望着他,又叹了口气:“你嘴上不说,朕也知你心里委屈,这次册封丞王妃一事,朕与礼部交待过了,一切都按最高礼制来。”

  按最高礼制,算作是给他的补偿了。

  丞王再次欠身:“父皇褒奖,儿臣受宠若惊。”

  父子二人又聊了聊近来频频被人提起的面具人,丞王也表示回去后会督促游境与郜芦尽快破案,好还城中百姓安稳的生活。

  转眼间,又到了一月。

  宁岸与沈长亭回将军府小聚。

  回去时,天还好好的,到了将军府门前,远处乌云忽然压了过来。

  天边黑压压一片。

  风雨欲来。

  宁岸边往府里走,边嘀咕:“看这天气,不会回不去了吧?”

  一语成谶。

  午时,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滴砸下来,落在屋檐上,天井里,地上很快积起了厚厚的雨水。

  大雨不下则已。

  一下就是毁天灭地。

  从中午到下午,又从下午到今晚,没有一点儿要停下来的意思。

  宁岸与沈长亭只得临时住了下来。

  好在宁岸当时没带走景楠苑的东西,什么都不缺,和他们住在这儿时一模一样。

  甚至屋子里的卫生,都每天有人打扫。

  宁岸有些日子没回来这里住了,简直觉得都要疏远了。

  动动这儿,看看那儿。

  沈长亭笑她:“你是回自己的地方,怎么还跟到了陌生处似的?”

  宁岸:“我好久没回来了。”

  沈长亭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道:“你若是舍不得,以后逢初一十五,我们便回来小住。”

  宁岸也不是舍不得。

  打开床边柜子时,看到里面有个被红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看着陌生。

  而且它方方正正的,被压在柜子最底下。

  宁岸嘀咕:“这是什么?”

  伸手去拿。

  沈长亭听到她的话,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东西被压在柜子最下面,不太好拿,沈长亭道:“我来。”

  拨开挡在上面的东西,将它拎出来。

  看清全貌,宁岸忽然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四千家规!

  心说成亲那日,不是叫樱桃拿去烧了吗?怎么给放这儿来了?

  可不能叫沈长亭看到。

  忙将它从沈长亭手中夺了过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放回去吧。”

  就要往回放。

  沈长亭看出她的紧张,眸光闪了闪:“既然不重要,还是放外面吧。”

  拿回来。

  打开了。

  宁岸:……要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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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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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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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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