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从后院过来,见大将军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在前厅来回踱步,忍不住打趣:“早叫你别准他们走你不听,走了你又日日记挂。他们要是天黑才回来,你还不得把地板走出印来。”

  大将军闻言轻笑。

  起身迎过来,带着几分无奈的道:“这在眼皮底在晃了十几年的人,忽然搬走了,还真是不习惯。”

  长公主:“齐忡跟着你多年,你打发他过去,都没听你说不习惯。”

  她句句拆台,他也不在意。

  又朝府门那边看了眼,也不见有人来,十分想念女儿的大将军开始放狠话:“到了晌午他们还没回来,我便差人过去,绑也得绑回来。”

  长公主:“到时你可别下不去手。”

  这时,府门外响起一道声音:“谁说我晌午前回不来了?”

  话音响起,就见宁岸匆匆进了门。

  小跑到大将军和长公主跟前,撒娇般的道:“我这不是头一次回来,要隆重点儿吗?”

  沈长亭跟在她身后。

  齐管家、樱桃,还有一众家丁也都跟了进来,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礼物。

  大将军听到宁岸的声音时,冷肃的脸上已然露出了笑容。

  这会儿她到近前,他笑容更甚。

  宁岸在他们跟前站住脚步,笑盈盈的行礼:“女儿拜见爹爹,拜见娘亲。”

  沈长亭也行了一礼:“小婿见过父亲,母亲。”

  大将军颔首。

  看沈长亭的眼神虽不像看宁岸那般欢喜,却也不似从前那样冷凛戒备了,多了丝长辈的温和。

  齐管家和樱桃也都行了礼。

  大将军看到樱桃并不意外,毕竟是宁岸贴身侍女,平日走到哪里都带着。

  看到齐管家,还有他身后的家丁,大概明白这些人是要被遣回将军府的,问宁岸:“这些人,都是从前你院子里的,如何带回来了?”

  宁岸回:“女儿府院小,用不了这么多人,再说人多了吵闹,女儿如今喜欢清静。”

  喜清静?

  大将军还是头一回听说。

  眼里那份仅有的温和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看沈长亭的眼神又开始变凉:“你的意思?”

  沈长亭:“……”

  正欲解释,宁岸先开了口:“爹,您别什么账都往长亭哥哥头上算,是女儿的意思。府中之事长亭哥哥全交给女儿了,女儿要做什么,要留多少人,他不插手。”

  便是如此,大将军还是不满意。

  叫齐管家等人退下后,看沈长亭的眼神又开始挑剔起来:“这意思,你在家当甩手掌柜?什么活儿都让我宝贝女儿干?”

  沈长亭无语凝噎。

  被挑剔的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不知该从何解释。

  宁岸总算明白,为何婆媳关系是天底下最难以相处的关系了,估计跟眼前这情况一样。

  刚想帮沈长亭说句话,那边长公主看不下去了,嗔责的语气对大将军道:“女儿半月才回来一趟,你就让她在院子里站着?”xǐυmь.℃òm

  说到女儿半月才回来一次,大将军难免又觉得是沈长亭的错。

  要不是他,女儿还好好的在府里呆着。

  左右干什么都不对,在外面呼风唤雨的沈三爷干脆也不挣扎了。大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默默接受来自岳丈大人的评判和嫌弃。

  好在大将军没不依不饶。

  长公主说完便收走了视线。

  也因为跟长公主说话,言辞不善但语气温和:“女儿为何半月才回来一次?还不是因为那小子。”

  那小子低眉顺眼,并不反驳。

  宁岸不满的扁着嘴巴:“爹爹,是女儿要搬出去的,与长亭哥哥无关。”

  大将军:“净向着他说话。”

  宁岸:“他是我夫君,自然要向着他说话。”说着,亲昵的挽着长公主手臂道:“娘亲,换作是你,皇祖父总指责父亲,你会不会向着父亲说话?”

  宁岸随口一问。

  话落进长公主耳中,却仿佛触动了一根本不该碰触的琴弦,长公主眼神有慌乱,一闪而过。

  大将军表情也变得不太自然。

  时间有片刻凝滞。

  宁岸下意识觉得说错话了,想开口挽救,就见自家爹爹笑了下,借着方才长公主的话,道:“既然回来了,别杵在这儿了,进屋吧。”

  转身时,听长公主说:“我自然会向着他。”

  大将军脚步微微一顿,眼底阴云如春风化雨般融化开来,变得和煦而晴朗。

  甚至唇角也不经意的扬了扬。

  大将军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待见沈长亭的话,行动上却让人拿来将军府最好的酒招待他。

  倒酒时,宁岸看了酒壶一眼,沈长亭便不动声色的,将她面前的酒盏给收走了。

  宁岸十分无语。

  大将军看在眼里,倒有几分欣慰,吩咐下人:“去把给郡主准备的桂花茶拿来。”

  于是,宁岸又把沈长亭收走的酒盏拿了回来。

  席间其乐融融。

  宁岸将玉冠拿给自家爹爹,大将军爱不释手,若非在饭桌上,怕是要当场试戴。

  长公主则是问了宁岸搬过去之后可否习惯。

  母女聊天的功夫,沈长亭起身向大将军敬酒:“小婿代施桓敬父亲一杯,近日之事,多谢父亲出手相助。”

  大将军表情淡然:“坐下说话。”

  沈长亭:“是。”

  待他坐下来,大将军才又开口:“既是一家人,便不必说两家话了。”

  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沈长亭也干了杯中酒。

  其实他心中也清楚,大将军嘴上说再多责备他的话,行动上却是在默默的帮着他们。

  哪怕他曾经从不涉足朝廷纷争。

  放下酒盏,大将军问道:“吏部那边不知施桓用了什么法子,让那老顽固称病回府休养了,如今朝中再无人反对丞王护送晋川降书回京了吧?”

  沈长亭回道:“不出半月,应当就能到了。”

  大将军闻言,冷肃的面上闪过几丝浓重,提醒道:“暗地里不想丞王回来的不在少数,这一路,怕是危机重重。”

  沈长亭自然也知道。

  回道:“一路上都有人接应,请父亲放心。”

  大将军颔首。

  其实他最担心的,并非丞王,而是丞王回京后,免不了又要卷起风云。

  沉如寒潭的眸望向正说话的母女二人。

  真正让他担心的,唯眼前人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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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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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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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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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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