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岸与游境不算熟,只见过几面,但她好歹也知道,此人与沈长亭立场不同。

  算不上对头。

  但关系也绝对算不上好。

  冤家路窄,这话还真不是随便说说。

  游境已经带着人走过来,审视的目光扫过四周,在光头男子身上顿了顿,最终落在宁岸脸上。

  看清宁岸时,他眉头明显皱了下。

  宁岸戴着面纱,看到他这副表情,一时拿不准他是认出自己了,还是没认出来。

  倒是光头男子看到游境过来,很高兴的样子。

  扑天抢地的跪到游境跟前,指着宁岸道:“官爷你来的正好,她……她欺人太甚了。我就找她来看个病,她不给看就算了,还叫她店里的人押着我,把我头发给剃了。”

  指着几个同伙道:“他们都看到了,还有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都能给小的作证。小的句句实言,求官爷给小的作主。”

  游境目光自宁岸脸上移回到了光头身上。

  看到他满身的血迹时,眉头皱的更紧了,开口问道:“你头上无伤,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这话把光头给问住了。

  懵在原地。

  眨巴着眼半天,才道:“这……小的早上杀了只鸡,不小心将血碗摔了,洒到了身上。”

  游境没接话。

  看不出来信了,还是没信。

  宁岸觉得他应当没信,一只鸡身上才多少血,瞧他从头到脚,一只鸡怕是不够。

  她不想以郡主身份示人,便朝游境微微福了福身,算作行礼,道:“听闻城卫司向来公私分明,秉公执法,敢问统领大人,此传言可否当真?”

  当着众人面,问他会不会徇私枉法?

  游境眸光一凛。

  对宁岸的打量更深了几分。

  许是看着宁岸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沉声道:“城卫司办案,自然秉公执法,绝不姑息。他说你强行剃了他头发,可否属实?”

  光头的几个同伙在旁边喊:“就是她干的,我们都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大人一定要严惩,让大伙看看在天子脚下,不能胡来!”

  光头露出得意。

  宁岸却也不慌,从容不迫的回道:“回游统领的话,此人满身是血的来到舆安堂,要我帮他医伤。我已告知我们这里只验不治,他非不听,还扬言我若不与他医治,他便与我没完。”

  “我是做生意的,以和为贵。”

  “他既认定了在我这里治,我便答应了他。游统领虽非医者,可武将出身,应当也见过只有头上受伤出血,才会流得满脸满身。”

  “我找不见他头上伤口,便帮他剃头检查,此乃再正常不过的检查手法,并不违规。”

  游境扭头看向光头,冷声问:“她说的,可否属实。”

  “女掌柜所言句句属实,我都见着了。”

  喊话的是一个看热闹的,他拄着拐杖,指着光头道:“我是过来做康复的,排在他后头。就是因为他在前面生事耽误了时间,我到现在还没排上号呢!”

  言辞间,十分气愤。

  游境冷声开口:“倒是都有人为你们说话,既然各说各的理,那就随本将回一趟城卫司,好好交待交待你们所犯之事。”

  提高嗓音,对身后随行官兵道:“带走!”

  官兵领命。

  就要上前拿人。

  “游统领且慢。”宁岸道:“方才游统领说秉公执法,绝不姑息,便是如此‘秉公’的?”

  游境眸光愈发寒凉:“本将如何执法,怕是轮不到你一个做买卖的妇道人家来指手划脚。”

  宁岸心说他确实没认出来自己。

  眉间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不卑不亢的开口道:“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话反回来,我既没做错,又为何不能为自己辩驳两句?”

  游境语噎。

  四周满是看热闹的人,饶是他堂堂城卫司统领,也不能真的硬来,将她强行带走。

  强忍怒火道:“好,你既觉得你没错之有,那便与本将好好说道说道。本将倒想看看,你究竟怎样为自己辩驳。”

  宁岸道:“游统领可是忘了,本朝律例,寻衅滋事者,一经报官,由寻事一方自证清白。若举报者证据确凿,寻事方无法自证清白者,则以有罪论处。”

  游境表情冷的吓人,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本将自然记得清楚,那是对于报了官的纠纷而言,你与他,乃本官巡查到此,律条并不适宜。”

  宁岸一笑:“倘若,兆尹府的人来了呢?”

  话音未落,又听得人群中一阵躁动。

  方才汇聚到一起的人们,又让了条通道出来,曹参军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进来。

  见到游境,曹参军不甚客气的行了一礼:“游统领来的够快的啊。”

  游境脸色更不好看了。

  光头也愣住了。

  他说报官,是想吓唬吓唬宁岸,没想真报官。更没想到,宁岸竟然敢真去报官。

  下意识想逃。

  庭卉上前,拦住了他的退路,大声道:“你跑什么啊?方才不还叫嚣着要报官吗?现在我们帮你把官府的人喊来了,你不赶紧叫个屈。”

  光头一脸菜色:“姑奶奶,我错了,放我走吧。”

  庭卉:“那可不行,放你走了,兆尹府和城卫司两边,我们可都解释不清楚了。”

  提着光头拽了回来。

  曹参军自然认得宁岸,见她戴着面纱,猜想她并不想暴露身份,于是只客气的点了点头,公事公办的态度道:“谁报的官?”

  长庆举手:“是小人。”

  过去跟衙役交待事情经过去了。xǐυmь.℃òm

  兆尹府的人一来,游境也不好再多插手,与曹参军客套了两句,便要离开。

  走之前,对宁岸道:“今日之事有曹参军在,本将便不掺和了。倘若他日再让本将遇见你店铺门前如此喧嚣吵架,别怪本将治你一个扰乱秩序之罪。”

  宁岸莞尔:“还请游统领多多指教。”

  游境带人离开。

  越琢磨越觉得宁岸眼熟。

  另一面,曹参军将光头等人带回兆尹府后,也问出来他们是受人指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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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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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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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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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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