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岸气的不轻。

  从荒野带回来的那具尸身,去世少说也有三年了,只剩白骨一堆,既看不出身份,也无线索可寻。换作平时,这样的尸骨根本不可能被带回兆尹府。

  这次却让她仔细查验。

  查验过程中,兆尹府的人几次进进出出,问东问西,让她原本小半时辰就能办完的事,用了大半时辰。

  她当时还奇怪呢。

  这会儿才明白,合着是沈长亭跟兆尹府的人串通好了,故意支开她。

  “走了多久了?”

  樱桃支吾不言。

  宁岸更为光火:“你到底是他那头的还是我这头的?你要再敢向着他,等他回来你跟着他好了。”

  樱桃小胆,赶紧招了:“郡主才出门,郡马爷就走了。”

  宁岸懊恼:“果然是算计好的。”

  樱桃生怕她追过去,小心的劝道:“郡主,郡马爷那么喜欢您,定是怕您出去吃苦受累,才不叫您跟着的。您想想,现在虽然立春了,可外面温度还低着呢,您又怕冷。不如就好好待在家里,等郡马爷回来吧。”

  宁岸心说哪是怕她吃苦。

  是怕她有危险。

  “庭七呢?”

  “他……”

  “又支支吾吾。”

  樱桃苦了一张脸:“郡主您就别去了,郡马爷走了快两个时辰了,您现在出门也追不上了。”

  这话樱桃不说,宁岸也知道。

  沈长亭既然打定主意不让她跟着,肯定提前做好了安排,不可能让她追的上。

  赌气放狠话:“等他回来这事儿没完。”

  樱桃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把桌上摆的水果往宁岸手边推了推:“郡主,主院送来的葡萄,说是宫里头赏的,可新鲜了,您尝尝。”

  宁岸目光落在那碟水果上。

  最近宫中时不时往将军府送东西,有时是水果糕点,有时是布匹锦缎。东西见不得多金贵,但都是些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物。

  都是送给长公主的。

  估计外人看来,皇上还不知有多宠他的长姐。

  沈长亭说过,去滁州快则七日,慢则十天半月。宁岸拿了页纸每日记着,到离开的第十日时他还没回来,也没传任何消息回府。

  宁岸不由得担心。

  这几日城中又有死尸出现,午时后过,宁岸研了磨,将验过的尸首一一画到纸上。又备注了尸身上出现的各种痕迹,以及根据这些痕迹可以做出的推断,还有造成这些痕迹的前提条件。

  这些,以后可以用来做参考资料。

  画到到一半儿,沈灵来了。

  沈灵最近来的多,加上宁岸与府里人打过招呼,下人就没拦她,直接放她进了府。

  一只脚迈进房门,沈灵脚步戛然而止。

  目光警惕的四下张望。

  宁岸抬头看了她一眼,边低头继续画没画完的颅骨,边道:“鬼鬼祟祟看什么呢?”

  沈灵白了她一眼,继续站在门口往屋里打量:“谁鬼鬼祟祟了,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又弄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出来。”

  宁岸:“明明是自己胆小。”

  沈灵探头探脑的看完,发现除了那一大一小两副骨架,并没有新增别的东西,才放心的进门。

  溜溜达达的到了书案前。

  边坐,眼睛边往书案上面瞟:“你又写什么……啊!”

  一声尖叫穿透云霄。

  沈灵屁股还没落上锦垫,人已经弹了起来,惊恐万分的指着画,叫道:“你,你,你能不能正常点啊?一个女人家整日画些个尸体啊,骨头的,你是不是心里有毛病?”

  宁岸:“……”

  宁岸:“一个姑娘家整日一惊一乍的,你上辈子吓死的?”

  沈灵自己也知道自己胆子小,但还听不得旁人说她胆子小,原本已经窜出去好几步,离宁岸丈八远了。听宁岸这么说,硬着头皮凑过来,昂着下巴道:“谁胆子小了,我……”

  扫了眼画上的骨头,抖了抖。

  硬着声音开口:“我就是觉得你一个女人家不安安稳稳的侍候我三哥,给他生个孩子相夫教子,整日画这些污秽之物,不像正常人。”

  宁岸将刚画好的拿了起来。

  左看右看,满意的点点头,将正面朝向了沈灵:“哪污秽了?你看这不挺好看的吗?”

  指着颅顶部分:“这脑壳长得多周正,你头骨都不见得这么圆。”

  这下轮到沈灵无语了。

  手指伸出来半晌,也没想出来怎么回宁岸这话,半天憋出来一句:“也就我三哥受得了你!”

  愤懑的走到书案边,用力一屁股坐到了锦垫上。

  扭头不往宁岸那里看。

  宁岸笑盈盈的将画放回桌上,和其它的叠放整齐,问道:“你来找你三哥吗?”www.xiumb.com

  “我就不能来找你?”

  “能。”

  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

  沈灵立马眉开眼笑,扭过身刚要往书案上伏,就看到满桌子全是画满了骨头写着画。

  满脸嫌弃:“你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宁岸随手将画一翻,折起来盖住了画面,问道:“找我什么事啊?”

  沈灵这才满意的凑过来,问道:“上元节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书院也开学好久了,你如何还不去?书院不少人问我呢。”

  宁岸:“我不去了。”

  沈灵十分差异,十二分不解:“为什么啊?”

  宁岸总不能说去当仵作了。

  搪塞道:“不想去呗。”

  沈灵惊得下巴都掉了,张了张嘴巴:“我三哥找了萧先生,你才进的学院,你不想去就不去了?”

  凭什么宁岸不想去上课了,就可以不去了。

  她每每不想去上课,她家三哥就凶巴巴的要揍她。

  宁岸:“你们不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我少读点书,多点时间侍候你三哥不好吗?”

  沈灵撇撇嘴:“那是应该……哎,不对,你侍候我三哥是应该的,可这也不耽误你念书,你就偷懒找借口。”

  说了半天,忽然想起没见到自家三家,问道:“我三哥呢?”

  宁岸:“出门去了。”

  “去哪儿?”

  “滁州。”

  “奇怪了。”

  “奇怪什么?今日你不用上课吗?如何这个点过来了?”

  “本来是上的。”沈灵半伏在书案上,懒洋洋地道:“有人闯到课堂上与先生说了几句话,先生当时脸色都变了,接着就叫我们各自回家,说这几日都不上课了。对了,我好像听那人也提到了滁州。”

  萧俊去了滁州?

  宁岸心蓦然一沉。

  萧俊为何忽然去滁州?

  沈长亭有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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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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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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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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