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亭阖了阖狭长的眸。
薄唇轻启,嗓音清冷:“比起假冒宦官,秽乱宫闱,区区擅闯后宫,不值一提。”
男子眼中顿时杀气弥漫。
“动手,一个活口不留。”
话音未落,挥刀朝沈长亭扑来。
宁岸心提了起来。
沈长亭头也不回的道:“站在这儿别动。”
抬手接招,扣住青年男子手臂同时脚下蓄力,硬是顶着他的力道,逼着他退后了好几步。
与冲过来的人缠斗到了一起。
对方少说也有十多人,沈长亭以少敌多,竟也轻而易举将他们驱至数丈外,让他们完全无法靠近宁岸与桂嬷嬷半分步。
宁岸本还想过去帮忙。
如今一看,哪用得着她帮忙,他一个人完全碾压他们。
再来几个都不见得够他打的。
扶着桂嬷嬷,在旁边看热闹了。
倒是桂嬷嬷一脸担心。
就在沈长亭打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时,四周忽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伴着“皇上驾到”的呼喊。
宁岸心又提了起来。
皇上来了?
沈长亭停下了手。
就见一身龙袍,腰间系着孝服的皇帝大步走来。
沈长亭给宁岸使了个眼色。
朝皇帝跪了下来:“臣,沈长亭,见过皇上。”
宁岸也跪下了:“臣女拜见皇上。”
桂嬷嬷也跟着跪地行礼。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连滚带爬的起身,也都朝皇上跪下了。
为道的青年男子露出了慌乱之色。
伏地道:“奴才叩见皇上。”
皇帝阴沉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要在他身上穿个洞出来。
许久……
许久……
久到正月乍冷的日子,那青年男子汗水大颗大颗自额头渗出,砸落在地面上,皇帝才移开了眼眸。
威严尊贵的脸上泛着冷意。
开口道:“若朕没记错,你是贵妃身边的奴才?”
青年男子又伏低了几分:“奴才正是。”
皇帝道:“若朕还没记错,宫里的规矩,主子陨殁,宫里的奴才会遣回内侍省,再由内侍省安排新的去处。你如今在谁的宫中?”
青年男子:“奴才在……”
眼尾闪过一抹寒光,忽然起身,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抓起匕首朝皇帝胸口刺去。
皇帝身边大公公大喊:“保护皇上。”
宁岸讶然。
沈长亭跪在地上一动未动。
电光石火间,皇帝身后飞出一个侍卫,只眨眼的功夫,便一刀解决了青年男子。
朝皇帝跪下道:“臣来迟,皇上受惊了。”
宁岸看了眼那凭空出来的侍卫,再看看四周,这里有树林,有廊亭,不知他方才隐身何处。
这身手,太恐怖了。
皇帝面色从容,淡淡的道:“不迟。”
大公公可吓得不轻,拍了拍胸口,上前探那青年男子鼻息,片刻,朝皇帝道:“启禀皇上,他死了。”
皇帝:“拖出去吧。”
大公公:“剩下的这些?”
皇帝将目光转向了沈长亭与宁岸,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杀伐果决与狠戾:“都杀了吧。”
大公公朝众侍卫摆摆手。
立刻过来十几个侍卫,一人一刀,那几个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都静悄悄的躺在了地上。
他们又一人一个,拖出了。
解决的干净利落。
宁岸对上皇帝的目光。
有那么一刹,她觉得方才皇上的话是对他们说的,他想把他们一起解决了。
“皇上,”宁岸刚开口,沈长亭便接过了她的话:“臣擅闯后宫,罪不可恕,请皇上降罪。”
悄悄给宁岸打了个眼色。
示意不要说。
宁岸低头,从怀中拿出了当时皇帝赐她的青龙玦:“皇上,您当时将这块玉佩赐给臣女时,允诺臣女可自由进出皇宫。”
大公公道:“郡主,皇上赐您玉佩,是允准您进出皇宫。这后宫里住的可都是皇妃娘娘,您自己来就算了,还带上郡驸,这合适吗?”
“再说,这个时候,您和郡驸都该给太后娘娘守灵才对。”
宁岸嘴巴张了张,不等她说出什么,沈长亭抢在她前面道:“皇上,是臣糊涂,私自进后宫约见郡主,任何惩处,臣愿一力承担。”
宁岸:“他说谎,是我叫他来的,皇上,您要罚就罚我吧。”
皇帝接话,也没看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跪在宁岸身后的桂嬷嬷:“桂嬷嬷服侍母后也有些年头了吧?”
忽然被点名的桂嬷嬷忙伏下身子:“老奴自小便跟着太后娘娘。”
皇帝闻言,轻声叹道:“那得有五十多年了吧,这么多年,想来母后习惯了有你侍候。既如此,朕便准你七日后随母后陪葬,继续跟着去照顾母后吧。”
陪葬?!
桂嬷嬷急道:“皇上……”
皇帝厉目扫来:“跟过去侍候太后,你不愿意吗?”
桂嬷嬷被皇帝的眼神吓到,慌不择神的点了头:“愿……愿意,老奴愿意。”
说着,泪水滚落下来。
皇帝满意的点头,对身边大公公道:“去帮嬷嬷准备准备。”
大公公:“奴才遵命。”
上前,对桂嬷嬷道:“走吧。”
桂嬷嬷老泪纵横,木然起身,跟着大公公离开了。
只剩下宁岸与沈长亭。
皇帝看着宁岸,道:“见了朕也不叫声‘舅舅’,越是越大越不懂事。”
上前几步,将宁岸手里的青龙玦拿了过去:“上次你救太后有功,朕赏了你这块玉玦。今日你闯了祸,朕也不能不罚,就把这块玉玦收回来吧。”
这是不罚他们了。
宁岸松了口气,伏身谢恩:“谢皇……”话到一半想起皇上的话,及时改了口:“谢舅舅。”
皇帝点头:“今日之事,回去后不准向任何人提起。”
宁岸微微一顿。
他说的不话向任何人提起,是指不提这里死了人,还是指……太后的真正死因?
或者两者都不提。
她不说话,皇帝面色顿时冷了几分。
眼中隐隐有杀意。
沈长亭眉心微蹙,生怕他再迁怒宁岸,低头道:“臣谨遵皇上教诲。”
朝宁岸使了个眼色。
宁岸也低下了头:“外甥女谨遵舅舅教诲。”
皇帝将青龙玦丢给大公公,边提步往回走,边吩咐:“回去好好为你们皇外祖母守灵,再敢乱跑,朕决不姑息。”
宁岸:“是。”
等他走远,宁岸站了起来。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与失望。
“他什么都不问,就表明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可是你说,为什么他明明知道皇外祖母的死另有原因,却不问一问真正的凶手是谁,反而是处死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xiumb.com
沈长亭也站起了身。
伸手扳住她肩,让她面对着自己。
望着她泛着水汽的眼睛,他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太后是皇上生母,太后为人所害,皇上会不查吗?只是有些事,不便叫你知道。”
宁岸苦笑。
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又忍不住去想那些话里万分之一的可能。
沈长亭落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揉了揉,带着几分长辈哄孩子般的宠溺:“好了,回去吧。”
宁岸:“这是后宫,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沈长亭:“好。”
转身朝前面去了。
等沈长亭离开,宁岸也转身往回瑞阳宫的方向走。
就在不远处,有两人正望着这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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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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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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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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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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