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期一年。
驻外众臣回京服丧。
自服丧之日起,百日内茶坊、酒楼、妓馆、戏院一律打烊歇业,文武官员及百姓均不得兴舞乐、娱乐。
禁嫁娶、游乐。
禁丧期怀胎生子。
禁屠宰。
二十七日内不得使用朱笔批示奏折,各部院衙门行文改用蓝印。
各寺院、道观鸣钟三万次。
服丧期间的制度,洋洋洒洒宣读了许久,宁岸跪在人群中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太后好好的忽然就去世了,她总觉得蹊跷。
可是以她的身份,只能远远的跪在这里,根本没机会到太后跟前去,更别说近距离察验了。
母亲倒是在前排,但距离太后也不近。
根据国丧的流程,司天台会为太后选好穿寿服,以及净身入殓的吉时。换好寿服,收殓入棺后,皇室宗亲与文武百官守灵七日,再送至皇陵下葬。xiumb.com
入殓之后,就绝无可能再开棺了。
她唯一可以见太后的机会,大概就是为太后沐浴净身,更换寿服之时。
可这些事,都有专门的人来做。
她混不进去。
从长日当空,一直跪到日落西山,加上一直没吃东西,宁岸跪的头晕眼花,腿脚发麻,肚子饿的咕咕叫。
她旁边跪了个看上去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
先是扭头看看她,又瞧了瞧四周,见没人往这边看,悄悄递了块点心在她面前:“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吗?”
宁岸接了过来。
趁无人注意,塞到嘴里胡乱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等腹中不那么难受了,她才朝女孩儿道了谢,回道:“算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要跪这么久。”
女孩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还要跪好几天呢。今日还好,到了守灵时可就禁食了,你不带些吃的,根本跪不下来。对了,晚些礼部会给大家发丧服,到时你找个机会带点吃的进来,要不接下来几日可有你受的。”
宁岸心下奇怪她知道的还不少,嘴上道:“谢谢。”
女孩儿:“不客气。”
宁岸看着女孩儿陌生,好像以前从未见过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府上的?”
女孩儿:“不说也罢,我替别人来的。”
宁岸吃惊:“替人来?”
女孩儿瞧着也是无聊,歪着身子靠近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但是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宁岸:“好。”
女孩儿道:“我叫铃铛,本来在城中一家铺子里做工。有次被一大户人家的小姐给看上了,说我与她长的像,把我买进了他们府里。后来有什么她自己不愿露面的事儿,就都让我替她来。”
“像守丧这种又累又无趣的事,她自然不愿意来,便让我替她了。”
宁岸听完更吃惊了。
铃铛看见她的反应,不以为然的道:“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表情,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我跟你说,像我这样的多着呢。”
她手悄悄指了指前方:“那个也是假的,我之前见过她。”
又指指另一个:“她也是。”
宁岸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铃铛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不会也是替别人来的吧?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会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
宁岸:“……不是。”
听她说“不是”,铃铛不怎么放心的嘱咐:“不是也没关系,方才你可答应我不会说出去了,千万替我保密,要不我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宁岸:“好。”
果然如铃铛所说,酉时刚过,礼部为所有服丧的人配发了丧服。
换完丧服,还没到回去的时辰,宁岸到殿外活动腿脚。
一动不动跪那么久,腿要废了。
刚走到丹墀边,就见不远处立着一道身影。
他换了一身齐衰,宁岸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匆忙上前。
见左右无人,嗔责道:“你怎么来这儿了?这是后宫,叫人看到你就麻烦了,快回去。”
沈长亭失笑。
拉过她的手,从袖中拿出一小包蜜饯放到她手上:“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给你拿了点儿吃的。”
宁岸:“……”
宁岸:“你冒这么大危险过来,就为给我送吃的?”
她绷着小脸,满是担心,沈长亭唇色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不危险,换上这衣服大家都差不多,认不出谁是谁,我往这走,也没人拦。”
顿了顿。
他又嘱咐:“明日要哭灵,比今日辛苦,你过会儿回去了找个没人留意的角落,还能歇一歇。”
宁岸接过,藏在了身上,问他:“滁州一时去不了吧?”
沈长亭点头:“等太后下葬再去也不迟,这阵子他们行动也不便。”
宁岸:“我听说还要召外面的臣子回来奔丧,你平日里说的那位丞王殿下,他也回来吗?”
沈长亭摇了摇头:“他回不来,不过……施桓没走成。”
宁岸默。
总觉得太后死的时机,与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过分巧合了。
沈长亭瞧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道:“我过来,还有件事想提醒你。太后身份非比寻常,无论死因如何,只能是寿终正寝。”
沈长亭的话,宁岸明白。
徐贵妃便是个例子,皇室要体面,不会给外人诟病的机会。哪怕有疑点,大致也只会秘密去查,查到了偷偷的处置。
默默点头。
“我知道。”
道理是懂,但遗憾也无法避免。
毕竟,太后那么疼她。
沈长亭看出她的心事,想了想,道:“我倒有个法子,不过要等几日。等太后入了皇陵,我们可以去一趟,那边人少,想掩人耳目要容易的多。”
宁岸不是没想过。
但是被她自己否决了:“下葬要七日后,这期间还要沐浴更衣,很多痕迹就没有了。”
越早,能得到的线索越多。
沈长亭蹙眉。
宁岸瞧见了,伸手去揉他的眉头:“皱眉就不好看了,不许皱眉。我又不是活够了,这么多人我不会乱来,你放心吧。”
这时,铃铛看见了她。
朝她挥挥手:“到点了,我们该回去了。”
沈长亭扫了一眼。
“她是谁?”
宁岸道:“刚刚跪一起的,我还不知道她是哪家的,等问了再告诉你。我要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吧。”
回到瑞阳宫,宁岸拉着铃铛,找了个离太后近的角落。
把蜜饯拿给铃铛,道:“你帮我个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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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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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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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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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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