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又是两声惨叫,惊天动地。
疼过之后,俩人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跑,转身就去开窗子。樱桃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冲过去拽住了他们。
“不许跑!”
“来人!”
“快来人啊!”
“进贼啦!”
俩侍卫:“……”
巡逻的府丁听到呼喊,飞快赶过来,抓了两人现形。
等沈长亭过来,看到被众人用棍棒怼在墙角的两人时,素来从容清雅的面容,第一次有了裂开的痕迹。
俩人一个脑袋上全是水,一人身上湿了大半,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他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就这身手,以后还是别跟他出门了。
宁岸也来了。
她一进门,樱桃就指着俩人道:“郡主,就是这两个小贼,鬼鬼祟祟的肯定是想偷东西。”
小贼庭三:“我们不是贼。”
樱桃:“不是贼,你们还是将军府的客人不成?”
小贼庭七:“我们这最多算误入。”
樱桃:“还敢狡辩,一会就送你们去见官,到时候一顿板子,看你们还嘴硬不。”
两人不说话了。
樱桃扭头问宁岸:“郡主,送官吗?”
宁岸摇头:“得饶人处且饶人,既是误入,就放他们走吧。”
樱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郡主,哪有当贼的承认自己是贼?他们的话不能信!”
宁岸:“我信。”
她并非信他们的话,而是……
她认得他们。
前世将军府灭门,带人破门的,正是眼前这两人。他们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说以一敌百可能夸张了,一敌十肯定没问题,也不知是怎么被几个家丁给抓住的。
还搞这么狼狈。
方才她晚沈长亭一步进来,沈长亭那意味深长一眼,她如数收入眼。
大概是觉得丢人。
她认得,樱桃可不认得。
手在宁岸眼前晃了晃:“郡主莫不是今日救四姨娘的时候,中邪了吧?”
宁岸没好气的拨开她的手:“放他们走吧,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出了景楠苍,谁也不准对外提起。”
府兵们亦是不解。
但既然主子下令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自然没有抓着不放的道理,拱手领命:“是。”
收了棍棒,对墙角两人道:“你们走吧。”
两人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的朝沈长亭看了过去。
三人六目相对,沈长亭再次心塞的闭上了眼睛。
宁岸别过眼只当没看到。
樱桃眼尖的看到了,凶巴巴的开口:“你们看郡驸做什么?都不送你们去见官了,难不成还想害人?”
两人齐声道:“不敢,不敢,多谢郡主开恩,告辞。”
爬起来就跑。
地上都是水,庭七脚下滑了一跌,险些摔倒。跌跌撞撞冲到门口,又被门槛跘到,整个人摔出去。
“哐”的一声,不知砸到了什么。
宁岸:“……”
沈长亭的脸已经黑的没法看了。
宁岸初见两人时,勾起了一些前世的记忆,心情本有些沉重。可看到沈长亭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
难得一见这男人憋气。
西厢房水溅了半个屋子,晚上是不能住了,沈长亭与宁岸一道回了正屋。
樱桃没跟来,水洒了,重新去打水。
进屋后,沈长亭本以为宁岸会问点什么,结果只说了句:“看在你送我舆地志,又帮我找书堂的份上,今晚你睡里屋吧。”
沈长亭思忖片刻,试探着问:“你没有话要问我?”
放走那俩人,说明她已经猜到了那两人是来找他的。那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宁岸闻言很认真的想了想。
俏皮一笑:“还有真个事儿要问你。”
沈长亭已经想好如何回答了,就听宁岸问道:“书堂的先生,就是你那位师弟,脾气如何?”
沈长亭阖了阖眼帘。
她这意思,是并不打算过问。
心照不宣的道:“很好。”
宁岸笑了:“那就好。”
去里屋抱了被子枕头出来:“今晚我们就以门为界,你不许从里屋出来。也不许……再趁我睡着,抱我进去。”
说完,将被子铺在长榻上,背对着沈长亭躺下了。
沈长亭方才的话,她如何听不懂?
本想着两人和离事情就解决了,如今看来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以沈长亭的手段,无论是太后赐婚,还是以沈家人要挟,他一定都有办法解决。
来将军府,也许有别的目的。
什么目的呢?
总不能来就是奔着灭她满门来的吧?
要真是这样,她还真得早做打算,不能把自己折这儿。还有大将军和长公主,他们待她那么好,也不能让他们有事。Χiυmъ.cοΜ
想着想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岸在梦里一直在做繁译简的题目,先生都催着收卷了,她还一个题都没写完。
情急之下,醒了。
灯都熄了,屋里一片漆黑,她还睡在长榻上。
手心有些湿稠,都是冷汗。
宁岸心想上学这些年,经历了大大小小那么多场考试,她都没做过这种梦,不知这次是怎么回事。
倚在榻上,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她往里屋看了过去。
里屋静悄悄的,不知沈长亭睡了没。
沈长亭没睡。
此刻,就站屋外桂花树下。
庭三和庭七耷拉着脑袋,一副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沈长亭清冷目光扫过两人,冷声开口:“不是叫你们最近不要过来?敢抗命了?”
两人“扑通”跪下了:“属下不敢。”
庭三一脸为难的道:“不是属下想来,是那边飞鸽传书,让属下过来问问主子何时能回去。”
沈长亭:“告诉他们我要回去时,自然就回去了,不必问。”
庭三:“是。”
庭七:“那主子没别的吩咐,我们先回了。”
给庭三打了个眼神,想溜。
沈长亭:“等等,抗命之事我暂时不与你们计较,你们且说说是如何被抓的?”
庭三:“……”
庭七:“……”
沈长亭:“说不出来,就回去一人领二十板子,下次再犯,便不必跟着我了。”
庭三:“是。”
庭七:“属下告退。”
起身退下了。
沈长亭回到房中,只见宁岸在长榻上睡得正香。犹豫片刻,弯腰将她连被子抱起,进了里屋。
宁岸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又睡在床上!
沈长亭不知何时起的。
此时正坐在桌边,手上拿着本书在翻看。
他看书时,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润儒雅,少了几分凌厉,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恬静美好。
宁岸看得呆了。
直到男人幽幽的开口:“看够了吗?看够了便起床洗漱。这个时辰,书堂第一堂课都要结束了。”
宁岸:“……”
他背对着自己,哪只眼睛看到她在看他的?
掀被下床,不服气的瞪他:“不是叫你别抱我过来吗?你是不是对我有别的想法。”
沈长亭放下书。
不卑不亢的迎上她的目光,嗓音清越好听,带着三分戏谑:“不是我抱你,是你自己半夜摸进来的。”
宁岸震惊。
连连摇头否认:“不可能,我睡着了,怎么可能起来进屋?肯定是你抱我进来的!还有成亲那晚,也是你抱我进来的!”
沈长亭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问:“既是睡着了,又如何知不是自己进的屋?”
宁岸:“……”
沈长亭:“你觊觎沈某也非一日两日了,借酒逞凶的事都做过,何况区区装睡?行了,我大度,今日不与你计较了,收拾收拾去吃饭。”
起身往外屋走了。
宁岸:“……”
头一次生出想打人的冲动来。
这男人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招人喜欢。
张嘴上下左右活动腮帮子,她以前明明嘴皮子挺溜的,怎么就说不过这个惜字如金的男人了呢?
跟在他身后出了屋。
饭菜已经布好了,宁岸收拾完,简单吃了几口,跟沈长亭一起出了门。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停下时,沈长亭递了个木盒给宁岸。
宁岸:“这是什么?”
沈长亭:“拜师,总不好空着手吧?”
宁岸惊喜之余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早说。我来拜师,礼物应当我自己准备的,哪能让你破费。”
沈长亭将东西放她手上:“你不知他喜欢什么。”
先一步下了马车。
旁边是间青砖黛瓦的小院子,门庭不算高大,却分外别致。
门楣上,悬着书有“俊晖书堂”四个字的牌匾。
字迹俊美娟秀,别具一格。
书堂名字宁岸听过,在金陵城中首屈一指,书堂先生收弟子只看资质缘分,就算权贵家孩子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原来办学先生是沈长亭师弟。
门没上锁,沈长亭带着宁岸走了进去。
院子里响着朗朗读书声。
迎面过来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见到沈长亭,行礼道:“是沈公子来了。先生还在上课,请沈公子到静亭等他,先生说上完课就来。”
沈长亭点头。
书童传完话,便关门去了。
门也是提前留好的。
沈长亭带着宁岸往静亭走,见宁岸好奇的四下看,主动开口:“别看他这院子不大,景致倒是别致,你喜欢的话,我带你四处看看。”
宁岸:“不太好吧?”
第一次拜访,就在人家府里乱转,有礼貌。
沈长亭:“不碍事,走吧。”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什么不碍事,师哥是又要拿我这园子哄佳人开心?”
“又”这个字放在这里,就显得有点儿别有深意了。
宁岸若有所悟。
沈长亭倒也不在意,淡淡一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的园子,这般小气,莫不是连个意中人都没有,羡慕我成家了?”
师弟没回沈长亭的话。
转头向宁岸告状:“我师兄哪哪都好,就是说话不行,得理不饶人。”
宁岸心说师兄弟两人相处还真不错。
有说有笑的。
见他跟自己说话,随口问道:“那他平日话多吗?”
师弟:“不多。”
“谁能有你话多?”沈长亭不给两人交流机会,接过话茬,向宁岸介绍:“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我的同门师弟,萧俊俊。”
故意咬重了“俊俊”二字。
萧俊:“……”
宁岸眼睛一亮。
一个男人,叫“俊俊”?
萧俊战术性掩唇咳了两声:“萧俊,叫我萧俊就可以。俊俊是……乳名。”
宁岸十分懂事:“萧先生。”
萧俊欣慰:“这么喊我也行。”
目光又转向沈长亭:“你不介绍一下?”
宁岸生怕沈长亭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抢先报上名字:“赵宁安,我叫赵宁安。”
想起下车前沈长亭给她的东西,双手奉到萧俊面前:“唐突打扰,还望萧先生笑纳。”
萧俊没接。
而是朝沈长亭看了过去。
沈长亭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内子……特意给你准备的。”
宁岸:“……”
这么介绍,安的什么心?
萧俊一笑。
理理衣袖,朝宁岸醒了个大礼:“草民拜见宁安郡主。”
宁岸吓一跳。
忙也回了个大礼:“先生大礼宁安担当不起,先生快快免礼。”
萧俊直起身。
镇国将军府嫡女强取礼部侍郎三公子,是全金陵城人人皆知的事儿,他自然也知道。
甚至知道的更多。
昨日收到师兄消息,要送个人来读书,他还猜想究竟何等人物,能让他家这位冰山高岭的师兄向他开口。
宁岸也站直了身子。
萧俊没接她手上的礼物,应当是还没答应收她这个学生,毕竟学生水平低了影响先生声誉。
“听说先生收学生前要先考试,我不能坏了先生规矩,先生只管出题吧。”
萧俊笑言:“安宁郡主只闻其一,未闻其二,我收学生一看天分,二看缘分。既是师兄带郡主来的,那缘分自然不浅。考试就免了,我怕师兄生气砸了我这小门小院。”
伸手接过了宁岸拿着的锦盒。
这就是答应收下她了。
宁岸惊喜之余,:“多谢萧先生。”
他们三人在静亭说话,另一边,沈灵躲在树后面偷看。
一个学生从她身边经过,也停下来看。
看清对面几人时,学生道:“那不是你家三哥吗?站他身边的是你三嫂?生得真是好看。”
沈灵顿时怒了:“好看你怎么不娶回去?”
转身就走。
好一个赵宁安,敢与她进同一个书堂,她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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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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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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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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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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