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岸勾唇。
合着秦晚意费尽心思把她叫出来,是在帮沈灵。
扭头看向秦晚意:“你安排的?”
秦晚意:“……”
一个劲的朝沈灵打眼色,那意思,并不想让宁岸知道她们二人串通好了引宁岸出来。
沈灵冷哼:“你怕什么?她知道又能如何?”
秦晚意:“……”
宁岸笑了笑:“我知道了确实也不能如何,最多也就是……把之前她哥哥成亲,她家中修缮房屋,还有她爹娘生病寻医问药借我的钱……要回来。”
秦晚意脸“唰”的黑了。
沈灵也是没想到。
手指着宁岸半天,憋出一句“你怎么这样”来。
宁岸不以为意:“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我都没说要利息,已经是很大方了。”
沈灵不满的跺脚:“我三哥若是知道你这般小气,定不会喜欢你!”
“谁说的?”
轻飘飘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沈灵回头,就见自家三哥站了几步外,幽幽目光盯着她。
沈灵顿时紧张起来。
连宁岸都有点儿脊背发凉,心说这男人走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长亭几步过来,沈灵方才的气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声唤道:“三哥,你怎么在这儿?”
沈长亭不答反问:“今日书堂有课,你为何没去?”
沈灵:“我……”
眼珠转了转,指着宁岸道:“我有本书不见了,想去书坊买本补上,刚好听到她在书坊跟人说要去酒肆。我怕她喝多了给我们沈家丢脸,就……就跟着她,倘若她敢做出出格之事,我也好告知三哥,让三哥休了她!”
樱桃要替宁岸说话,被宁岸个眼神制止。
沈长亭俊脸一沉,问沈灵:“敢说谎了?”
“沈姑娘没说谎。”
开口的是宁岸。
她挺了挺腰板儿,努力让自己挺拔一些,毕竟身高上的差距无能为力,但气势上,能争一分算一分。
瞥了一眼秦晚意,继续道:“我们确实要去酒肆,也希望沈公子摆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还有,我要提醒沈姑娘一句,你的三哥,是入赘。”
“沈姑娘年纪小,怕是不懂‘入赘’二字的意思吧?那我就再沈姑娘上一堂免费课,教一教沈姑娘。入赘之人,无权休妻,只有被休的份儿。沈姑娘最好别盼着我与你三哥分开,否则,难堪的也能是你三哥。”
沈灵脸都气绿了:“你胡说!”
宁岸挑眉:“我是不是胡说,你可以问你三哥啊。”
就沈灵这脾气这智商,她与其用哄的,还不让她长点教训。要不然,她以后还不定被秦晚意骗成什么样。
就是不知道沈长亭愿不愿意配合。
沈灵果然看向沈长亭:“三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沈长亭没正面回答,阴骘的眉眼寒气四溢,冷冷的望着沈灵:“还不去书堂,等我送吗?”
沈灵吓得一个激灵。
记忆之中,她三哥向来温润如玉,脾气也是极好的,从未朝她发过火。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跺了跺脚,转身哭着跑掉了。
等她跑远,沈长亭的淬了一层薄冰般的眼神朝宁岸看来。
不等他开口说话,宁岸抢先道:“我忽然想起来早上抄的书还没抄完,不去酒肆了,我先回府了。”
转身扯了扯樱桃衣袖:“快走。”
马不停蹄的溜了。
转眼间,街上只剩下沈长亭与秦晚意。
秦晚意望着沈长亭,脸颊一片飞红,拧着手中丝帕,小心的开口:“沈三哥,方才宁儿在气头上才会说出那些话,沈三哥千万别往心里去。还有宁儿她从前恣意惯了,刚刚成亲肯定不适应,才会想像从前那样去酒肆玩乐。你多给她些时间,她一定会改的。”
沈长亭轻嗤:“秦小姐很了解郡主?”
秦晚意听他与自己说话,手中帕子拧的更紧了,心砰砰直跳,脸红的几乎滴出血来。
半晌才道:“我与宁儿多年好友……”
不等她说出后面的话,沈长亭便开口打断了她:“既是好友,那便掌握好朋友该有的分寸,知乎所止。至于我与郡主夫妻之间如何,就不劳秦小姐费心指教了。”
“还有,我与秦小姐并不相熟,沈家与秦家亦无世家来往,秦小姐不必喊我‘三哥’,叫我三公子便可。”
“告辞。”
转身就走。
秦晚意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被怼的面红耳赤。
思来想去,方才说的话也没错啊。
怎么回事?
沈长亭回到府中,才进房间,宁岸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脸上挂着粉饰太平的笑,道:“沈公子出去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我特地叫膳房煮了虾仁粥。虾都是鲜虾现剥的,特别新鲜,你喝点尝尝?”
沈长亭凉嗖嗖的睨着她。
没说不喝。
也没去接她递过来的碗。
宁岸干巴巴的端了半天,不见他动作,心想这次是真生气了。扯扯唇,笑得谄媚:“没有毒,我帮沈公子试过了。”
盛了一匙,送到沈长亭嘴边:“真的很好喝。”
眼巴巴的望着沈长亭:“沈公子,沈少爷,沈三哥,你看看我,我要是有尾巴,我现在都朝你摇了八百遍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嘛。”
沈长亭终于施舍般看了那碗粥一眼。
宁岸抓住机会,飞快的开口:“特别香,你只要尝一口,绝对就会停不下来。”
沈长亭不吃她这套。
薄唇轻启,不温不热的声音重复着她方才对沈灵说的话:“不能与你分开,否则,难堪的只能是我。”
宁岸心说那不是气沈灵用的话吗?
怎么还当真的?
坚决摇头:“不是,就我这样的家世,我要是连个夫君都留不住,传出去他们笑话的应该是我才对,难堪的也应该是我才对。”
沈长亭:“入赘之人,无权休妻。”
宁岸头摇成了拨浪鼓:“能!你想休就休,我去给你拿纸笔。”
太好了,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放下粥就要出门。
沈长亭:“……”
合着她就等他这句话是吗?
见她拉开门真要走,一股子怒气直冲胸口,凉的渗人的嗓音道:“站住!”
宁岸脚步戛然而止。
“回来。”
宁岸不情不愿的退了回来:“我都认错了,还不行吗?”
沈长亭阴测测的目光落在她皱巴着的小脸上:“方才不是挺威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这会儿怎么认错了?”
宁岸:“……”
都说吵起架来女人难哄,这没吵呢,这男人就哄不好了。
“我错了,我真错了……”
“错在哪儿?”
“我不该吓唬沈姑娘,不该当众说您只有被休的份儿,不知好歹不可救药不值得可怜。我现在就去给您准备笔墨,您把我休了只当是出气了,行吗?”
沈长亭:“……”
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深吸了口气,才把一个劲往脑子里冲的气血给压了回去:“你自己几斤几两,你当真没数?还敢去酒肆?”
宁岸:???
他板着脸生气,是因为她要去酒肆?
不可能。
不可能。
虚笑着凑上前,试探着问:“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担心我喝醉了出事?”
沈长亭没好气的别过脸,不想看她。
这无异于默认。
宁岸情绪复杂起来。
她讨好他的目的是和离,讨好的沈家人的目光也是和离,但目前来看,好像有点儿跑偏了。
正想着,沈长亭忽然打破沉默:“你去书坊做什么?”
宁岸脑子里一团乱,老实交待:“听说了有本记载地志变迁,人文故事的书,名‘舆地志’,想找来看看。”
“找到了?”
“是找到一本,但有些残页,不全,先凑合看看吧。”
正说着,外面敲门声响了几下,接着有个女子的声音问道:“请问郡驸在吗?”
声音陌生。
宁岸纳闷的看向沈长亭。
沈长亭也是一脸疑惑。
“哪位?”
“小人清念,是宫中太医署的医官。今日师父当值,嘱咐我来给郡驸换药,请问郡驸可方便吗?”
原来是换药的医官。
沈长亭看看宁岸。
宁岸一副你自己作主的模样。Χiυmъ.cοΜ
他才道:“请进。”
门开了,进来一个肩挂药箱,身着儒服,面容清秀的女子。向两人欠身行了一个拱手礼,道:“见过郡主,见过郡驸。”
沈长亭:“免礼。”
宁岸:“医官独自来的?”
早上秦晚意进来无人通传也就算了,怎么医官也是自己过来敲门?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清念看出宁岸的疑惑,解释道:“小人出宫时巧遇长公主回府,是跟着长公主马车过来的。入府后长公主担心小人不识路,叫身边嬷嬷将小人引到了这里,小人才自己敲的门。”
宁岸不好意思的笑笑:“原来是这样。”
她刚才正愁找不着理由走,现在沈长亭要换药,她借机开溜:“有劳医官帮他换药,母亲有几日没回来了,我去看看她。”
马不停蹄就要开溜。
沈长亭长臂一伸,拉住了她。
朝清念医官微微颔首,客气的道:“辛苦医官跑一趟,可男女有别不甚方便,可否请医官把药留下,过会叫郡主帮我换。”
清念十分通情达理:“好。”
宁岸听了,惊的眼睛都睁圆了。
她才不要给他换药。
义正言辞的对沈长亭道:“医者救死扶伤,你还分什么男女?再说了,我也是女子,我给你上药,就是不男女有别了吗?”
清念已打开药箱,往外拿药。
听到宁岸的话,“噗”的一声笑了:“郡主说笑了,郡主与郡驸夫妻伉俪,关系哪是小人能相提并论的?”
放下药,向宁岸嘱咐道:“出门前师父特地叮嘱小人,说郡驸背上伤口有些深。等会儿郡主给郡驸换药,动作尽量轻一些,以免愈合的伤口开裂,影响恢复。”
宁岸:“……我这人手笨,我还晕血,让我给他上药,肯定弄不好。你是医官,你别听他乱说,就你帮他换药就行。”
沈长亭:“那我不换了。”
宁岸:“……”
清念又笑了:“郡主还听不出来,郡驸是想让您帮他吗?”
朝两人欠了欠身:“换药所需物品都放在这里了,小人还要回宫里向师父复命,就先告退了。”
宁岸:“药没换呢,怎么复命?”
沈长亭已经开了口:“医官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清念笑笑。
背起药箱转身走了。
她走后,宁岸瞪起眼睛:“你确定要我给你换药?”
真不怕她什么都不会?
沈长亭不语。
起身开始宽衣解带。
宁岸:“……”
宁岸:“你……你干什么?”
沈长亭解下衣带,随手一抛,衣带便轻飘飘垂落在几步外的木施上。边继续解外衣,边理所当然的道:“换药,自然要脱衣服,要不为何说男女有别?”
宁岸:“……”
在赵宁安记忆里的沈长亭,不是这么不脸的人啊!
眼看着他褪去罩衣,又开始解中衣,宁岸有点儿着急了:“你……你等会儿,我跟你也男女有别!”
沈长亭:“不是你非要与我共处一室,天不亮,不许我下床的时候了?”
宁岸:“……”
造孽啊!
认命的拿起清念放在桌上的药:“你在那坐着别动,我就只给你换药啊。”
沈长亭:“郡主还有别的想法?”
宁岸:“……”
不是不爱说话,惜字如金吗?
男人丢开里衣,露出了宽阔的肩背。清瘦却不显孱弱,是典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
横竖缠着白色细布,中间部分透着干涸血迹。
宁岸红了脸。
心跳的异常厉害。
闭上眼,她在脑子里默念:赵宁安,你安分点儿,你是不是忘了上辈子怎么死的了?还敢对他犯花痴?
再睁开眼,脸上不正常的血色已褪去大半。
拿过剪刀,拆掉之前包扎用的细布,清理伤口,敷药,重新包扎,整个过程行动流水,干净利落。
医官说的没错,伤口的确很深。
方才沈长亭动作起来完全不像受伤之人,可见耐力之强大。除了新伤,他背上还有几处旧伤。
有大。
有小。
从伤口来形状来看,有长条状锐器伤,也有锥形穿刺伤。有的伤口叠在一起,色泽有深有浅,不像同一次受的伤,更不像寻常打架能造成的。
更像……征战沙场留下的。
可沈长亭生在京都,并未从军,身上怎会有这样的伤?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郡主,郡马爷,你们快去四姨娘那边看看吧,四姨娘投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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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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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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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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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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