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业后一直没有正经事儿作,五年前自己开了个童学给人开蒙,但是因为招不到学童当年就关了。
往年总在城西一家小酒肆喝酒耍子,酒品还行。咱家茶馆开之后,每日都来,自带茶盏白看书,只小娘子征文时花了一次钱买笔墨。
至今再无其他特殊之处。”
一郎说着,萦芯一边听一边翻着万杵的投文,上面字迹略有大小不一,看得出没怎么练过,比她自己是强一些的。
听完,萦芯问:“他家祖上有遗产给他花销吗?”
“呃……”探子业务还是不甚熟练的一郎呆了呆,道:“应该是有的,他家的媳妇也是费县本地人,没听说是富裕人家出来的,陪嫁也不多吧……”
萦芯无奈的道,“别吧,也别应该,要确切的消息。你仔细查查他家这几年靠什么活,有什么进项,另外,既然他开过蒙学,总教过几天童子,跟他们打听打听,这人教的如何,脾气如何。”
想了想,她继续说:“再想办法问问,他两个女儿开蒙了么,是不是他自己教的。如果能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无业最好,哪怕给人当个账房呢,有妻有女的,怎么能闲了这么多年。”
看他的投文,虽然不合时下正道,但也颇有自己的思想在里面,希望不是个眼高手低的纯愤青。
一郎识字不多,握着毛笔,鼻头见汗,只能粗略的记下。
屋里廊下只她二人,阿甜在院儿外的墩子上坐着,看着一郎撅着屁股伏在廊下正在写什么,吃吃的笑了几声。
阿糖嫌墩子那太阳太大,躲在墙下树荫,只心中纳罕:
到底什么事情,不给她听就算了,万一她将来被弟弟接走呢……
怎么还不叫阿甜听呢?阿甜嘴并不松的。
进而,阿糖又想到,万一自己走了,小娘子身边不能只阿甜一人……
阿甜在看一郎笑话,阿糖已经迅速的将家里一些侍女过了一遍,粗选了两个,不管她走不走、阿月回不回,应该提上来仔细看看了。
因为没人伺候,萦芯虽然不介意,但不能真的给一郎倒茶,只能等他记完,安抚道:“不要怕也不要急,我没怪你。慢慢来,以前咱家也不怎么查这些,事情多做几次就知道怎么能办明白了。”
一郎给小娘子小行一礼,“是。一郎记下了。”
见他少了许多忐忑,萦芯继续问:“第二个呢?”
“第二人刘太承,阖家住城南一座小三进,自称自己是汉国宗室之后,不过他家邻居都说他阿翁是入赘,跟的他阿姆家姓刘,便是他阿姆家同汉国的宗室也压根儿没亲。琇書蛧
今年三十六了,有俩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今年刚给他生了个孙女,还没孙子。二儿子应该是今年成婚,最小的女儿才十多岁没及笄。”
大郎吞咽了一下口水,润润干燥的喉咙,继续说:“他五年前没了阿耶和媳妇,如今阿娘还健在。我看他家钱财应是不缺的,听茶馆的管事说,他一月能去个七八次,每次都花百钱以上。还经常在二楼墙上跟人吵架……”
这人的投文字迹好许多,不过也只是比较工整,文义颇有见解但都有出处,看来是个生活优渥平顺的杠精。
“也查查他家女儿是否开蒙,再看看他两个儿子的才学。”萦芯支着下巴,想,这人可能不太能用。
“这两人,家里都有奴仆可用,你看看能不能问问,两人对下是否苛刻。”
眼珠儿一转,萦芯又有了个坏主意:“你别出面,想办法雇个脏兮兮、可怜巴巴的乞儿,趁他俩出门子时撞上去。看看两人反应。”
“啊?”一郎不解,这是为啥啊?
“按我说的作,你要仔细观察他们的遇事的表情,处置过程。当然,也别让那可怜孩子受罪,等事情完了,就送他到南地养。”
萦芯坏坏一笑,让一郎去办了。
见一郎收拾东西要走了,阿糖、阿甜都进来伺候。
两人都不去看他记得乱七八糟的纸,待他出了院门,阿糖直接问道:
“小娘子院子里只两个侍女近身服侍恐怕不够,我看少君(指华静,下仆对家主儿媳妇的敬称。)光贴身侍女就陪嫁了六个,不如小娘子也添几个吧。”
萦芯本身是不希望自己身边一堆人的,不过她知道阿糖的意思,笑笑道:“行啊,你知道我的喜好,你挑吧,不行就买几个小姑娘养着看看。”
阿糖也觉得自小养大的更忠心也更贴心,点点头,出去找司鹿了。
当天晚上,跟兄嫂一起吃了晚饭,萦芯提起自己要添几个小侍女,养大再用,然后问兄嫂是否也要添置。
华静和李藿真不愧是能看对眼儿的夫妻,都觉得自己人够用了,很不必花钱再添。
萦芯一乐,不再当大蜡烛耽误两人恩爱,单身狗回去撸单身狗了。
这多年过去,当初在篮子里哼哼唧唧的三个“大黑耗子”,如今嘴边的毛都见白了。
大黑愈加沉稳,二黑也懒了许多,偶有园子里的雀鸟去啄它的尾巴毛都懒得撵走。小黑依旧爱跑爱闹,只是两个哥哥都不爱搭理他,倒是跟阿甜更亲了。
之前几年的春时,萦芯倒也给它们配过几次,可惜得了好种的母狗都被别家主人带回去了,小狗也不给李家送来。
萦芯顶多保证它仨的孩子没被吃掉,倒也并未追要。
吹着微凉的夏日晚风,萦芯左拥大黑右抱二黑,看阿甜嘻嘻哈哈逗小黑来回跑,日子真是美好。
五月就是清明,李家依旧拿自家独特的角黍换别家奢华的五彩绳,因着华静与隔壁孔十九娘是手帕交,还办了个小宴。
孔十九娘九月就要嫁到并州去了,她非常羡慕华静婚后自在逍遥的生活,可惜她要去的也是个大族,恐怕婚后再无清净。
两个闺蜜都知道,待孔十九娘嫁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生时再也不见,是以聚在一起时两人也是默默无语,心有戚戚。
萦芯劝慰道:“便是十九娘姊姊婚后难见,你二人可以通信啊。有个能说夫君坏话的笔友不好么?
再说,人生际遇,谁知道将来如何呢?
嫂嫂出身平原郡高唐县,不还是跟着城守来费县与十九娘姊姊相遇么?人的缘分很微妙的。”
“嗯!”两个都不怎么爱说话的女娘听了她的劝慰,都点点头,心下有了一点期望。
今年的雨水非常多,徐州大半五月都被乌云罩着,及至六月初才多有晴天。
余甘茶馆六月初一贴出告示,将于六月十五至七月十五开始一个月的“晒书节”。
期间,文客可用自家一本茶馆没有的藏书抄本,换茶馆五本抄本,任选!
这个茶馆本身就是个赔本的买卖,是个知晓物价的都清楚,但是,李家“赔本”换书可是头一次!
费县本地人还罢了,有钱随时去看,没钱脸皮厚也能随时去看。外地人再向学,也不能家都不要了在费县常驻,就是想也不一定有足够的钱呢。
有了这次机会,家中有点底蕴的都能在茶馆一次性换够看一年的书!
万一明年茶馆这晒书的节日还办呢?征文可是定了每年十一月都办的!
是以,今年盛夏,来取调珍酱的行商们还在来费县的路上,周边许多城镇的文人已经到费县了。
曹掾佐忝为华城守第一心腹,余甘茶馆这样的活动怎能不第一时间告知东翁。
听完他转述简略的细则,华城守用食指敲敲案几,心道:连任是对的!今年的政绩更好看了!
一个县长的政绩有几项呢?
首先是治下安稳,老天爷赏饭,没灾没难!
其次最重就是税收!
费县农税也就那样,够费县各官吏的官俸和贪墨,够给国库缴纳,剩下的常仓、徐州大营一分,就没了。
可自华城守入职,费县的商税一年比一年丰厚!虽依旧不敢跟大城比,可自孔、孙、李、范四家合开的酱坊、面坊开市,费县去年的商税一下子就在徐州各县里排了第一!
后面第二第三加起来也就比费县多一点点而已,这俩县还是靠吃到费县的行商过路费才肥起来的!
比税收次一点点的就是人口增长。
表面上,费县人口是没什么增长的,毕竟现在四国都是地广人稀,孩子生的多,死的也多,不负增长就是天幸。
路上流动的基本都是行商和旅官,极少有大量平民、庶民迁徙。而且,不管李家和几个新开的工坊多买多少奴隶,也是他们自己家的财产,不算县里曾丁。
然后就是文治了。
文治大概分为“拾野”、“教化”。
拾野就是在治下找到了有可以“举孝廉”、“举茂才”的人才上交给国家当官。
四舍五入,吴国立国也快两百年了,举茂才这类都已经像南亭雅集一样制式化了,孝廉基本都成了世袭。
比如萦芯外翁的嗣子大伯,他家往上已经是两代的孝廉。倘某天大伯不幸早亡,阿苽继续肩挑四房,再给他阿耶的丧礼和守制都足够吹毛求疵,那阿苽就妥妥的是第四代“孝廉”。
也难怪当年阿苽才四五岁,大伯张嘴就是罚他抄《孝经》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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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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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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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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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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