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甚独李萦芯>第24章 第 24 章
  初一大集在村外小半个时辰远的一个小驿边上,长约三里。

  每月这天,附近几个村子都会通过这个大集互通有无,行脚商和附近镇上的商家也都趁机倾销库存。

  正值农闲,还有小戏班子来此撂地赚钱。

  萦芯他们的牛车离得老远就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将牛车停到驿站外的空地,萦芯还没下车就闻到集市上传来的粮食焦糊的香味。

  趁着耶女二人下车往集上走,阿诚从箱子里取出一袋子钱挂在阿登身上,让他抱着,自己抱剩下的一袋半。

  大集百货云集,人声熙熙攘攘,间或还有社戏高亢的膛腔伴着鼓点声传来。

  阿耶紧紧地拉着萦芯,跟着人群信步前走。常有看见两人身上“孝服”而忌讳的人,也怨不得大郎不想来。

  萦芯才不管别人怎么看,自顾自拿出腰袢里折叠好的清单,看见一样就拉拉阿耶的手停下,与摊子上的商家交易。

  一开始遇到的都是吃食调料,阿耶见萦芯还会讲价,就让她买了。结果发现女儿消费的钱财远超自己携带的,就赶紧叫停。www.xiumb.com

  “哪里要买那许多豆子,家里还有,走罢。”

  萦芯贼贼一笑,让阿耶往后看,他这才发现俩男仆怀里抱着的钱袋子。

  女儿六岁就精通“阳奉阴违”了怎么办?在线等要来不及了!

  觑着阿耶的脸色,萦芯替他在心中发了个求助帖,憋着笑劝他:“阿耶,一年好长的……”

  “一年不过转瞬,如何……”

  未等阿耶说完,萦芯一噘嘴,说出歪理:“可是我过了好久才过完六个年啊,为什么我的一年这么——这么——长啊……”

  为了强调她的一年很长,她将两手抻直,因为用力还踮起了脚。

  “那是你还小。”阿耶无力的解释。

  萦芯继续:“这里东西便宜的很,错过就是过错!我们在这里买了,等明年带回去,能省很多钱的!”

  “呃……”阿耶词穷了。

  不等阿耶想出对词,她立刻让阿诚跟边上听乐呵的摊主结账。

  因着买的东西太多,阿诚将轻了不少的钱袋子都挂在阿登身上,自己带着摊主送一堆货去自己牛车。

  阿耶无奈了,伸手去跟萦芯要她那清单。接过展开一看才发现,老长的单子上,缺胳膊少腿儿的写了一溜儿。

  站在空了大半的摊子前,阿耶努力分辨单子上的简体字,间或差异的问:“这写的是什么?”

  萦芯抻脖儿一看,“浴桶。”

  阿耶瞪眼问她:“何以要买四个?”

  萦芯掰手指头跟他数:“阿耶和阿兄一个,我一个,阿月阿糖和七婆阿南一个,剩下阿登他俩一个。”

  阿耶想着女孩儿爱洁,立刻给她减半:“只买两个!下人不用!”

  “哦……”

  反正每月都有集,她也不是非得一次买齐。

  阿耶继续往下看,遇见实在不认得的就问女儿,不成想虽然她写的不对,但是居然都记得是什么。

  耶女二人站在原地,极限拉扯。也不管路过村人投来的奇怪眼神,将清单删删减减,只剩三分之一。

  阿耶拿着单子,一边生气女儿牙尖嘴利,一边为女儿聪慧开心。

  待遇到卖笔墨纸砚的摊子,特意多买了许多,决定教儿子的同时也好好教教女儿。

  小件买的差不多,阿耶接过最后小半袋子的钱,让阿登送了东西回牛车。

  萦芯有点饿了,早上因着要出门逛街就没吃多少。

  正好前面有个杂耍场子,边上有个烤饼摊,萦芯就拉着阿耶坐下,点了两张烤高粱面饼和两碗小米稀粥,用杂耍和隔壁摊子的肉汤香气下饭。

  不成想,那饼烤的太硬,萦芯一咬,硌掉了一粒乳牙。

  早忘了自己“前世”换牙是个什么情形的萦芯吃了一痛,立刻红了眼眶。

  阿耶怕她哭闹,赶紧劝道:“不痛不痛!换牙好!换了小的长大的!”

  旁边桌的客人见了,跟摊主调笑,“啊呦!我就说你家这饼太硬!瞧瞧!把小娘子的牙都硌掉喽!”

  “硬甚么!就得这样才越嚼越香!你嚼嘛!”

  摊主擦着手,回了一句,走过来一看小娘子牙真掉了,赶紧说,“掉嘛!掉了好!你看我家阿豚!”

  说着把边上帮忙的自家儿子拉过来,掰开嘴给萦芯看那里出外进换了大半儿的牙。“掉了好张新牙嘛!”

  过了痛劲儿的萦芯哭笑不得,将自己掉的牙装到荷包里,她要带回去扔到房顶上。

  剩下的钱没花出去,耶女二人从头逛到尾,再走回牛车,萦芯发现整个大集就没有卖家具和浴桶的。

  “阿耶,怎地没有卖浴桶的?”

  萦芯把脑袋伸出车窗,问车后的阿耶——他们买的太多,车里现在已经没法坐一个成年人了。

  “坐好。”

  阿耶先让女儿把头收回去,才走到车窗户边上,回答她的问题:“村中不比城里,阖家也不一定有一个浴桶,都是用大盆洗。你若实在想要,只能找会箍大桶的木匠定。”

  萦芯很失望,继而问:“那咱村有能箍桶的木匠吗?”

  阿耶摇摇头,“回去问大郎吧。”

  多年未回,他已经不太清楚村中的情况了。

  等到了家,大郎叫萦芯花钱的手笔吓到了。

  他站在二门处,瞪眼看几个奴仆来来回回的从牛车往里搬东西,心想:二娘就是留个金山给小娘,怕也剩不下什么给她做嫁妆了。

  萦芯正安排车上东西的去处,见大郎在边上看热闹,就喊他:“阿兄。”。

  “啊?”一肚子腹诽的大郎傻兮兮的看向她。

  “村里有会箍桶的木匠吗?”萦芯问他。

  大郎说:“村里有木匠,但是不知他会不会箍桶。你要甚么桶?厨下有的。”

  可别再花钱了。

  “那村里有石匠吗?”萦芯也不跟他解释,反正她的消费观跟他们不一样。

  “没有,你要作甚?”

  “我想做石磨。”

  未等大郎问她作石磨干什么,抬东西的大南耳朵难得好使了,插话说:“小娘啊,村南的场子有磨,若是东西多,还能跟村长借驴,借完多给它几天的糠就行。”

  “那挺好,等过几天我就去看看。”

  萦芯点点头,省下大石磨钱,继续跟她说:“那明天你带阿诚去木匠家问问吧。”

  有了这次采购,家里总算像了点样子。晚饭虽然因为守孝不能食荤腥,但总算有了点花样。

  第二天吃完早饭,阿南就要带阿诚去找木匠,临出门萦芯嘱咐阿诚:

  “浴桶定三个,让木匠做好一个就送来一个,若是时间太长就先买个大盆回来。”

  别人不管,她自己是必须要尽快洗澡了!

  “再问问他能不能做个小石磨,就是家里磨豆浆那样的。”

  阿诚领命,跟着阿南去了。

  俩人下午才回,阿诚买回来个大盆,跟萦芯回:“桶只定了一个,木匠说浴桶的材料没那么多,十多天才能得。小石磨隔壁张树村的能作,初四我去看看?”

  “唉……”

  萦芯的购买欲为古代生产力折服,点点头,说:“行吧。”

  晚饭后,大郎敲了一个时辰的纸钱,就去睡了。

  明日又得早起。

  初三丑时半,村正叔翁带着八个青壮来了。

  给二娘上香后,小娘请他们在书房简单吃了点早饭。便用绳子捆好棺材,由大郎抗着丧幡牵头,抬着去了祖坟。

  一路上,大郎在前打幡,小娘在后不停的往抬棺的几人路前铺洒黄纸。

  棺后是抬着礼器的阿登和阿诚。

  村正抱着个嘴缠上的大公鸡和阿耶走在最后,走一段喊一句:

  “曾莲——往这儿走——”

  祖坟在村子的另一边,一伙人并未穿村而过,而是绕了个远。待到祖坟的时候,看坟的老头儿早就等在那了。

  老头见他们来了,对大郎说:“走吧。”

  大郎就跟着他,带着队伍往山包上走。

  “曾莲——往这儿走——”

  此时,太阳还没出来,天正是黑的时候,山路两旁依稀能见半人高的土包,合着后面村正的喊声,吓得大郎不敢侧目。

  “曾莲——往这儿走——”

  “这边。”那老头佝偻着腰,打着白灯笼,带大郎拐了个弯儿,没走几步就见到自己阿娘的坟茔。

  他吊着的心,立时就定了。

  阿娘的右边,有两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蹲在已经挖好的坑边上,见到他们到了才站起来。

  安坟的时候不能叫活人的名字,大郎同他们都只互相行了个简单的平辈礼。

  村正就说:“太阳要出了,开始吧。”

  看坟的老头将祖坟的火盆放在挖好的坑前,大郎赶紧跪下,从阿登手里一样一样接过烛台和香炉,再将供品摆好。

  最后请火,跟小娘一起给二娘上香烧纸。

  八人扛着棺木绕着那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期间阿耶一直在说,“曾莲,就是这里。曾莲,就是这里……”

  然后,才去掉棺材的裹布,给二娘下了葬。

  阿耶去下了第一锹土,他是第二锹。

  下完土回来继续烧纸的时候,隔着火光,他才看见一路上一声没吭的小娘,脸上湿漉漉的,好似一直在哭。

  跪在火盆边上他试着憋了憋,没哭出来,也只得作罢。

  修整完坟上的土,天边正好日透一线。

  村正将怀里大公鸡嘴上的线一撸,使劲儿一抛。受了一路束缚的大公鸡立时飞扑着鸣叫起来。

  大郎将供品用最后的黄纸垫着,供在新坟前,跟小娘最后给二娘磕了头。

  来帮忙的几人就手脚迅速的将家伙什都拿好,下了山路。

  小娘一直在哭,阿耶怕她回头,手一直放在她头上。

  大郎跟在后面,想着几乎没什么印象的二娘,再想想全无印象的亲娘,虽然不懂为什么,就是突然很羡慕她。

  下了山,村正他们未应阿耶所请,各回各家了。

  三主二仆回到祖宅,将白番插在门上,又将阿娘的排位摆到大娘的下首,才正式开始的守制。

  去烧三七时,萦芯给阿翁阿姆和大娘也带了份供品,还跟着大郎给他们的坟头草拔了拔。

  往回走时,萦芯发散思维,心想:

  阿耶百年后要跟大娘合葬吧,介时碑上是否会有阿娘的名讳生卒?

  千百年后,考古队若是挖到这里,不知能不能考证出阿娘的生平,早知道在那陪葬的泥娃娃上刻上阿娘和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烧完五七,阿耶的热孝就算过了。

  萦芯将半匹素布、三块大米糕、一小包茶叶和三斤小米四样礼品,预备出十一份,让阿登和阿诚给送到那天帮过忙的人家里,另备一份双倍的给村正。

  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没一家有回的。

  腊月十五的时候,木匠送来了新的浴桶,萦芯人小还是用大盆,只将新桶给了大郎耶俩用。

  至于其他人暂时就只能一起用阿南的旧盆了。

  十八一早,隔壁村的石匠把小石磨送了来,萦芯终于集齐家伙什,开始折腾吃食打发时间。

  古人守孝期间不止不能食荤腥,其实热孝期间是连菜果、醯(醋)酱之类的都不能吃。

  当然萦芯家里不奔着“举孝廉”去,关起门来也没人管,也就不会太严苛,但是热孝时大体还都是吃少盐没调味的稀粥。

  萦芯其实还好,她在换牙。但是她知道大郎每顿饭吃的都很艰难,尤其是看着阿耶出了热孝能吃菜了。

  半大小子正是在嘴上抓挠的时候,萦芯很能理解他。是以她也每天都在想办法将早晚两顿饭做的更丰盛些。

  石磨到时,干海菜早已吃完,每日早饭的盐泡麦粥吃得大郎眼都直了,萦芯当晚赶紧用从家带来的石膏,给他吃上一顿豆腐脑

  ——没卤没糖,好在新磨的豆腐脑自带香甜。

  家中重孝,年过得非常冷清。除了不能吃好吃的,各式庆祝年节的事宜也不能办。

  年三十晚上,仨主人吃的是浓稠的小米粥和一份凉拌豆芽、一份酸笋。因着这几日天冷火烤的多,萦芯吃着倒是很清爽。

  晚间没有娱乐,深宅大院儿也听不见村中人家的欢腾,阿耶给儿女一人一份压祟钱,仨人没守夜,早早就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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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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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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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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