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祖母揽着已经很知礼数的顾小娘,心中无限感慨……
同样是把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放任给下人养护,丁氏跟定侯夫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顾小娘眨巴着大眼给二伯曾祖母奉茶,一会口齿清晰的说奉承话,一会儿主动给她背两句新学的《急就章》。
前两天大伯曾祖母也来看他们,因着她表现好,偷偷给了她许多肉脯。今日她也如法炮制,希望能从二伯曾祖母手里也弄到点好吃的来。
其实在别院里除了顾氏亲兵就是李氏陪嫁,大面儿上都不怎么守那严苛的孝制,更没有亏了两个孩子的嘴。
只是小孩子就是这样,更愿意吃自家没有或者不常得的东西。
二伯翁考教了阿石几句,然后让阿石在前厅的小院子里给他耍一遍顾家枪法。
有亲戚来探望,阿石兄妹就能休学一天,不管是为了不学习还是为了好吃的零嘴,兄妹俩对待亲戚热络的态度也换来了亲戚们对他俩的改观。
顾毗拿着孙放的拜帖,疑惑的问:“二伯翁,先父在时可与乐安侯有过交际?”
二伯翁看着阿石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笑眯眯的道:“你阿耶那样的人,怎会与宗室有涉。我看他是必是有要事要找你商议,如今咱家正是韬光养晦之时,你注意点吧。”
自从顾氏分支子弟陆陆续续进了羽林卫,二伯翁除服后冷清了四个月的门楣也渐渐热闹了起来,二月初,连自己的孙女都有足够出身的世家来问婚事了。
他真是老了老了,才真切的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直接把他们都拒了。
自家的几个亲亲孙女,还是嫁给自小看到大的几个亲家郎君吧,最起码他们公母活着的这几年,总能给她们撑腰。
午饭后,两个伯祖便告辞回城。路过马场的工地,他们还下车进去看了看,几个帮忙看管徭役的顾氏亲兵立刻迎上来见礼。
简单问过后,二伯祖母看着衣衫漏着风的徭役们,叹了一口气,跟夫君念叨:“离暖和还得两三个月呢,等回去找找家里破旧不用的衣裳,都给他们送来吧……”
看不见就算了,看见了的没有不心软的理。
一个呲着黄牙的大龄亲兵嬉皮笑脸的道:“老祖母可别破费,他们都有一套好的、厚的,是干活儿的时候怕刮了、脏了才没穿。”www.xiumb.com
二伯祖母一愣,看着乌泱乌泱一群人的工地,大略的算了下,“都有?”
布施点旧衣也就算了,新置办得花多少钱?徭役早晚要回去的,这些厚衣难道还能要回来?
“都有都有。”亲兵大概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一开始也就几十件,都是谁出工谁穿。后来城里回来的女娘多了,费师就专门雇了百十个女娘八十个织布三班倒的织布,二十个做衣,只花了织机、麻线钱和十多日的粮,就都给他们置办全了。”
当然,中间花费的时间在他看来就不算成本了。
二伯翁还不知道这费师是谁,又仔细问了问,最后道:“是个脑筋活络的。”
是时,顾氏营建管事得了信儿,小步跑来见礼,回答了二伯翁关于建造进度的问题。如果并州徭役一直不走,那么最快今年秋就能完成马场主体,剩下的硬装、软装等细致活儿就不能给徭役们干了。
天色渐晚,二伯祖母便拽了拽夫君,回家去了。
转天一早,来顾氏别院拜访的乐安侯路过此地时,也下牛车看了一会儿才继续走。
乐安侯是郡侯,顾毗矮他两级,袭的是都乡侯。门子一报乐安侯的车驾快到了,顾毗便带着阿石迎出门外。
孙放也是靠武功晋身,见顾毗叔侄并未特意“打扮”得不修边幅,以假惺惺的显示孝道,便点点头。
见过礼后,孙放简单与叔侄探问几句,顾毗便让阿石退下了。
顾毗还未开口问乐安侯来意,孙放直接递给顾毗一捆成年男子小腿粗的龙鳞册:“请顾侯看后,莫要外传。”
顾毗不明所以,先看了看封皮,上面只有“乙亥年·甲级·第七册”的名头。
乙亥年就是去年,甲级是什么意思?
前面还有六册?
顾毗按下疑惑,打开龙鳞册,里面竟然是当初冒世家郎君之名给丁兆做幕僚,引导他生出妄念,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那个奸细,在东吴所有的记录!
甚至,龙鳞册的第三页上,还有经过多人描述后画出的正、侧面画像!
许多记录,当初顾毗在太子府已经看过,这些记录的页尾都写着太子府某某宾客或者校尉查证。但是,里面还有一些是顾毗头一次看到,页尾都写着察事司四级、五级调查员某某查证。
察事司是什么?调查员是什么职位?
顾毗来不及细想,迅速翻过标记着太子府的龙鳞页,只仔细看那察事司的记录。
这个奸细两年前以守制为托词离开丁家后,直接脱身了。失踪了一年多,最后的记录竟是化名梁复,在去年并州新兴郡盂县民乱时作为贼酋被并州军追击,跳河遁逃,最后生死不知。
“跑了?”顾毗两眼赤红,瞪着孙放,咬牙切齿的问。
他是绝不信这个先是在丁家潜伏近二十年,后又能搅动一地民乱,这样“神通广大”的奸细会这样简单就死掉的!
“并州军追锁五日,生死不见。后察事司派了十个五级调查员沿河暗查,也没问到一点蛛丝马迹。”孙放说完,喝了一口热饮,因着甘醇的麦香眯起了眼。
“察事司……”顾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怎么?定侯夫人没与顾侯说过?”孙放明知故问。
顾毗把龙鳞册翻到最前,仔细看着这个奸细的画像和样貌特征描写,确定自己全都记住了,然后道:“既嫂嫂不提,那边是毗不当知道的事情。”
说完,他把龙鳞册卷好,捆上,交还给孙放。
显然,察事司什么的,嫂嫂不想或者不能告诉他,那么他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按着乐安侯的意思走。
孙放并没伸手接:“顾侯不想亲手抓住他们吗?”
顾毗直视孙放:“毗想。但是,光毗想没用。”
现如今,真正不想大肆宣扬此事的,是陛下。
如果顾氏只有顾毗一人,他不会顾忌陛下的想法,哪怕一人一马千里追索也要给父兄报仇雪恨。
可他身后还有阿石,还有需要仰陛下鼻息的顾氏分支……
他是顾氏族长,他没有任性的资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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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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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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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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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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