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父兄的信还未写完,全塘给琅琊郡监察从事何韬的指令到了。
“东翁,看来咱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何韬的幕僚看完,低声道。
之前突然收到陛下要求各地监察从事加强监管治下他国人员流动和异常的敕令,他二人就觉得陛下可能是在追查别国探子。
其实如今四国人的流动非常频繁,许多消息只靠流转于四国的行商都比专门派个探子快。再加上许多世家们跨国联姻,通信频繁,只琅琊郡的郡治开阳县一处,把四个监察从事都累死也查不完。
“无论如何,这次是抢在他们前头了。”何韬说的这个他们,指的是琅琊郡另外三个监察从事。“收拾收拾,连夜动身!”
“东翁不要操之过急!倘真是桓楚探子,这一路可就凶险了,怎么也得多带几人防身!”他的幕僚惜命得很。
“无妨!等到了费县,令费县守军和贼曹一起派人护送便是。”何韬可管不了这么多,他在这个闲出屁来的位置上呆的太久了,急需一个契机往上升一升。
可惜,他要押解的应同,今日晚间已经被张理放出去了。
事情还得从关了应同的第五天说起。这一天,琅琊郡里责令费县送赈济粮到开阳郡的摊派下来了。费县的常仓倒是有账上九成的存粮,哪怕今年夏粮税依旧慢慢腾腾的只收了十几家,张理也不用担心不够用。
但是,张理除了县衙自有的三架牛车以外,再多一辆也找不到了!
这可真是稀了奇了。
这么大一个县,这么多行商来来回回,哪怕县衙真租不到车,张理都豁出去要去牛马市子现买了。可费县的上下一心真叫张理和裴嵇开了眼界,牛马市子今日没牛和驴卖,明日车铺子都关门!
和平解决不了,张理还有暴力手段可以用,第九天他直接把今年县里的徭役定到家中有车的平庶身上,让他们出牛车顶徭役。
然后,县里就开始死牛。
一天“摔死”、“病死”七八头的那个速度死牛!
不提这些死牛的文书报上去,张理今年的考评能不能保个中等,倘三天死了三十头牛,他张理的大名都够上陛下案头了。wWW.ΧìǔΜЬ.CǒΜ
“他们是真不怕把事情闹到上面去啊!”张理急的一脑袋汗,在屋里不停的转圈。
眼看摊派的日期就要到了,裴嵇承认自己输了这一场:“事到如今,也只能放了应同。”
“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本县是县长!”
“如何也得先把摊派的粮食送过去。”
“那也不能直接放人!”总也得给他个台阶下啊。
“……某想想办法。”
于是第十一天,与张氏有姻亲的卢氏宗子做了中人,请李氏和张理在家中小宴。
李氏父子参宴期间,就跟没见过张理和裴嵇两个大活人一样,只跟卢氏的郎君交际。
得亏卢氏宗子没再请别人,不然如何对外宣称是李氏退了一步呢?
就这,也给张理堵够呛,非得把应同关到最后一秒才放人。
这两天,一共死了十七头牛。李家的大管事司喜就在县衙门外的牛车上等着,谁家送死牛来,都能收到五倍活牛的“买肉钱”。
负责办手续的小吏收完牛皮、牛角、牛筋等军用物资,看着小山高的牛肉直吞口水。
牛马市子卖牛的关一天张,第二天就能得到往日三四倍的买卖。
不提应同被放出来后看见星空时如何痛哭流涕,只看第十二天范家食肆一文钱一碗往出卖满是碎牛肉的牛肉汤,就知道李氏有多扬眉吐气了!
其实,这十多天对张理二人的磋磨,大多都是以前县里惯用来为难新县长的,只有杀牛这一招是李藿出的。
董暾当初听了李藿出这“狠招儿”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这可真是有钱人才能玩儿出来的。
他哪知道每日华静算完花费,李藿捧着账本子要心疼半宿呢。
李清倒是不觉得花费大,他只是觉得自家竟然能得阖县护佑,得想个法子报偿一二才是。于是,这些无辜枉死的牛被解开之后,大块好肉就被李清亲自送到出手帮过忙的世家去,而剩下的内脏和碎渣被送到了范家食肆贱卖了。
一斤牛肉煮出的牛肉汤跟百十斤的牛肉煮出的牛肉汤可不能相提并论!多少世家郎君也没喝过这样香浓的牛肉汤。
范家食肆店铺外可真是大排长龙。范生也是解了几月来的憋闷,把煮牛肉的大锅架到店门外,兴致来了还亲自去搅和搅和。
所以,第十三天来押解应同去都城的何韬一踏入费县,就被阖县都飘着的牛肉香气惊呆了。
他的幕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惊讶的问道:“东翁,这可是牛肉的香味?”
边上一个路过的人见状,笑道:“这几日县里惊死几头牛,县里的大户请客吃肉汤。郎君们若是不忙着赶路,可去范家食肆尝尝。”
何韬倒是不重口腹之欲,皱眉问:“多谢告知。还请问这些牛是如何惊死的?一共几头?”
虽然东吴也禁止随意屠杀耕牛,可呛不住牛肉好吃,一个县里一月“惊死”、“摔死”个一两头也不算什么。
但是突然“惊死”几头就有点太过了!
这个话多的路人看了看两人和他们身后的随从,略有些警惕的道:“那谁知道,某只知道跟着喝汤罢了。”
随意一拱手就走了。
“你二人去打听打听牛的事情。”何韬疑心这里有事儿,便安排两个面貌平庸的随从去探听。自己一行仍往县衙去。
县里民众闻着这牛肉的香气如何兴奋,张理闻着这味道就如何堵心。
他这辈子都不想吃牛肉了!
送走摊派的车队,裴嵇回来跟他禀报:“东翁,粮队出城了。”
“夏粮税呢?”
“上午已收了七家,预计三天能收完。”
张理憋闷的想,倘他不退这一步,夏粮税他们敢拖成秋粮税!
正说着,衙丁来报,琅琊郡监察从事来访。
张理和裴嵇对视一眼:不会是监察从事知道了他“逼死”十七头牛来问罪的吧?这也太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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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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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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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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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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