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里面看起来家具要比前几日盂县的完整许多,只是上面斑斑血痕。
谷远县县长比盂县县长硬气,带着几十个贼曹丁和近百的自家壮奴,跟近千的暴民对峙了一天一夜。
谁也说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施巍来前,谷远县县长及其一众属下就都被暴民打死了。施巍来后,那为首的暴民眼见不敌,留下一封血书,自裁了。
亲兵拿着那封被血迹洇透的血书问:“将军……看看?”
“看什么看!给郡里送去,让他们速派继任过来收拾烂摊子。耶耶只等他两天。”并州一地到底怎么过的这三四年,施巍再清楚不过了。贼酋以为匹夫一怒可声震穹霄,实际上穿过这条县衙大街都难。
谷远县的暴乱要比盂县惨烈,大概是因为聚众的人不是个世家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平民,他们攻破县衙后打不进防御森严的大世家,却对中小世家进行了两日的烧杀抢掠!
可能也是因为此地平民不够恭顺,他们的运气也远不如盂县。施巍来此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家送粮的队伍,他们也就没法像盂县那样享受到战后的赈济作安抚。
亲兵听令后赶紧去找信兵,没一会儿又回来禀报:“将军,本地残存的世家来劳军了。”
“东西留下,人都撵走。”
“是!”
施巍也不嫌晦气,在谷远县县长的榻上睡了个午觉,终于歇过了乏。
亲兵端上肉蛋菜米俱全的饭食,施巍越吃越觉得噎得慌,筷子一扔,喊来亲兵:“都拿走,换钵挂面来。”
亲兵涎着脸笑道:“那就都便宜标下了啊。”
“滚滚滚。”
施巍其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些吃食心生抵触,食不下咽。
并州糜烂至此,由天灾始,因人祸兴……却不知何时平。
可惜施巍最终还是没吃到顺心顺口的挂面,亲兵刚把饭菜端出去,就又有军递送到:
隔壁郡又有一处起了火苗。
军递是留在大营的心腹智囊写的,措辞间提醒他守土之责,施巍也知自己不应离开大营太久,便迅速写就一封调令,让在盂县震慑的元庭带一千骑去镇压。
军递勘验过漆封后,迅速跑出去了。
施巍又喊来那正在廊下狼吞虎咽的亲兵:“你大小也算个郎君,难道耶耶饿着你了?”
亲兵一抹油乎乎的嘴,“嘿嘿,这不是看又有地方不平么,标下吃完好跟将军去平乱。”
“行了,你慢慢吃吧。某给你留五百人,你在此等新县长来。”没办法,施巍当初也没想到并州会四处冒火,只带了两个小将,还都留在盂县了。眼下就只能让有足够能力的亲兵顶上了。
“是!”亲兵兴奋得鼻孔都大了,将军能让他带一次兵,下一次还会远吗?升职加薪就在眼前啊!
点齐剩余的两千五百骑,施巍一路不停,奔回大营。
施巍带兵穿过辕门的时候,并州新兴郡盂县梁氏一族烧毁常仓、聚众造反,盂县县长守土不退直到施将军亲率大军平叛的奏疏,也到了丞相的案头。
奏疏里施巍如何平乱、乱民造成多少死难写的都不太详细。满篇都是盂县县令如何悍不畏死,平叛后又如何哀痛治下愚民被贼酋蛊惑,为了安抚人心把好容易从常仓里救下的粮食全分给了灾民。
丞相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怎么军报还未到?”
他的一个文佐凑趣道:“怕是军功太小,施将军看不上吧。”
“嗯……施将军素来是个慷慨的。”
施巍不仅在军中有个老好人的名号,在各地轮转时,偶有平贼祛乱的时候也只简单上报时间、地点和杀敌数目,给当地的县长、郡守们留下足够的发挥空间。
这也是出身吴地的施巍接受顾家军时,受到五洲官员阻力会很小的原因之一。
简单写了一张批复的条子,因着盂县县长奏疏里描绘的事情经过非常符合他的美学,还特意加了句“民生多艰,请陛下免两年粮税。”
像这样的奏疏,丞相只有建议权,真正如何批复得看陛下。不过一般情况下,陛下都会按照丞相的提议批复。
果然,下衙之前,陛下的批复就送回到丞相的案头,除了允免盂县两年粮税之请,陛下还特意加了一句:“令五洲贼曹务必缉拿在逃贼酋梁复。”
丞相的心腹掾佐加印后,亲自给贼曹尚书送去。丞相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纳罕:贼酋一人遁逃,如何陛下这般在意?
耗费了好几天的功夫,萦芯可算把马场的设计图初稿完善好了。她叫来顾毗和阿石,指着上面某处是赛马场地,某处是击鞠(马球)场地,以及周围看台……一一给他俩解释。
阿石听着,两眼晶亮,高声道:“待建完,岂不是日日都能去耍子!”
“那得看你《孝经》学的如何。学的好,日日可以去,学不好马毛都不给你摸!”顾毗瞪了他一眼。
前日,二伯祖母娘家一位远房子侄接了顾氏所请,来给阿石兄妹作蒙师。
小娘才五岁,笔都不会拿就算了,阿石拿着学了一年多的《孝经》一念,差点给顾毗气吐血!
阿石一拿书,屁股上就长钉子,根本坐不住。拉着顾毗竟然学起小娘撒娇的样子:“二珠(叔),阿石不想学——”
萦芯立刻横了他一眼:“亲妹五岁话也说不清,挺有意思的吧。”
经事后,阿石虽然还是顽劣,可已经明白了许多好赖,讪讪道:“阿娘,阿石错了。”
“马场预计要大半年才能建完,在此期间,你在学业上若能得程师五次赞许,我就给你留个最好的观台。开赛的时候允许你请以前的友人一起列席。”
要是阿石是个优秀学生,得老师五次称赞还真有点难度,但是阿石自己也知道自己学的有多烂。xǐυmь.℃òm
那么,是不是只要他真的杀下心来去学几日,得五次称赞还不是轻而易举!
“阿石这就去!”
看着侄子雄心万丈的跑出院子,顾毗暗想,他得在嫂嫂手下吃几次瘪才能品出味儿呢?
五次称赞听起来这样简单,若要真达到,对于阿石来说怕是得脱一层皮……
萦芯一笑,问顾毗:“叔叔看,这马场可能建?”
顾毗略微思索下,“并无不可,我听阿兄……说过,军营里骑兵也常常这样比斗用以训练骑术。只是民间禁马,才不多见。”
“既然如此,我就着手准备了。等建成之后试试开赛,倘朝中不能接受,就只作留给他们训练用也可以。”
要是能接受,萦芯准备一月赛个一两次的,赚个门票钱。
票价什么的不会定得“太高”,一年能回本就行,嘿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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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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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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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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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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