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守礼谢过,然后才道:“彼时,丁夫人才被降位丁姬不久。未亡人新寡,与丁氏在灵前生了罅隙,便阴差阳错的扣下了这位女奴。大才一想,啊,有机可乘!
于是,也不知怎么手眼通天的跟这个女奴接触到,让她别的小事儿不说,独独把丁氏毒害先君舅近十年的事儿说了!”
说到此处,全塘不由:“嗯?”了一声。
“对吧,中庶子也觉得有不妥的地方了吧。我……未亡人才到广固几天,东南西北都不分。虽然那女奴只与我说近十年的事儿,可我一算,那时候,七皇子未降生,君舅病还可治,便是君舅无治,还有夫君,丁氏谋划的早了点吧。何况夫君还有嫡长子,若是一家陆续没了三代嫡长,那也太显眼了!
干坏事儿总得图点什么吧,那女奴说十年前丁氏在最无法得利的时候就开始下手,她图什么啊?
于是,我再一问,这女奴也不知如何解释,竟然为了不让我继续发现问题,自戕了。”
顾毗咬牙听着,直到后面几句,感激的看向嫂嫂。他已经明白了,嫂嫂这样顺序说,可以降低生母许多罪责。也许连丁氏一族也……
如此,他终于忍不住张口,替嫂嫂佐证:“桂……阿桂死后,我去看过尸体,乃是自己咬断两手血脉。而且为了速死,也为了张扬死讯,将血溅得四壁都是,无法轻易遮掩。”
孙钊沉声问他:“尸体呢?”
“回殿下,埋于顾氏别院左近。”顾毗道。
见顾毗这样知礼,还这样恭顺,孙钊看向慢慢喝水的小寡妇,心想,这是哪里来的精怪托生吗?怎么胆子这么大?她真的是个女娘吗?还是氐人骨血里带的?Χiυmъ.cοΜ
倒是全塘设身处地的想了几息,问道:“夫人来广固时间当是不久,如何能知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哦,我编的。”萦芯放下茶盏,老神神在在的道:“不是说了,就是个故事。而且,殿下,我觉得吧,现在……殿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出这个幕后的大才,而是赶紧解了他对殿下的杀招才对。”
“还请夫人赐教。”孙钊给萦芯一句编的气得险些岔气,还是全塘早有所料,笑呵呵的道。
“我说了啊,大才很可能要利用丁氏的事情,动摇太子的地位。”萦芯觉得这老头挺合作的,就继续卖关子。
不想全塘瞬间阴下面色,冷硬的道:“说!”
把站在太子身后的偷偷擦听了可怕秘闻的黄让吓了一个激灵。
萦芯吓到了么?
她当然吓到了,但是她只缓缓吸了一口,然后又有恃无恐的道:“我初来广固,两眼一抹黑,也就是被那女奴惨烈的死相一吓,做了个噩梦而已。
那人之后要如何操作,我也只有猜想,没有实证啊。”
孙钊知道她这是真开始拿乔了,可她不过是个女娘,难道还想他一个太子拿出请士的态度对待她吗?
还是顾毗温良可欺,低声道:“嫂嫂,有什么就与太子直说吧。”
无奈的看了愚忠的顾毗一眼,“我跟大才也不熟,前情都是我自己根据已知的事情,自己瞎想的。后面的话,如果他的目标只有太子,那么,一定会考虑到丁氏的事情被女奴的死曝光后,陛下会派谁来查。
太子是最好的人选,可太子也是最不好的人选。
如果太子秉公,最后就会牵连丁氏一族。可这不是杀招,真正的杀招怕是在宫里。”
看着太子若有所得的神情,萦芯问:“丁姬身子可康健?七皇子身子可康健?”
太子腾的站起身,没给任何人给他行礼的时间,疾步往马车走去。
顾毗觉得自己还是傻乎乎的听不明白,为什么嫂嫂问一句丁姬和七皇子的康健,就把外翁和太子都吓跑了?
全塘坐在原处,看着太子车架快速走远,把茶盏一口喝干,“某老啦,经不起折腾,还请夫人借我一牛车。送我回城。”
留下的一个内侍弯腰扶起他,萦芯便也站起身,问道:“全中庶子,太子能阻止吗?”
全塘闻言,几乎想叹息,但是怕被这个眼光毒辣的女娘看出来,笑笑反问道:“女娘觉得呢?”
萦芯也不答,恭谨的朝他一礼:“顾氏没落就在眼前,我们甚至不敢因杀父害夫之恨参与其中。求全中庶子替顾氏给太子带个话。顾氏一直都是顾氏,忠心天地可鉴!
可是顾氏嫡枝已残,再无仕君之能。求太子看在顾氏先代的忠心,赐顾氏两代安稳。未亡人定会竭尽全力,为我大吴,教养出堪用的第三代!”
听着嫂嫂的话,顾毗赶紧朝着全塘一躬到地。
就这位未亡人刚才言语中的不驯,这一段话,全塘就信一句,顾氏的确只想要两代的时间,休养生息。
他问:“此后之事,但如夫人猜测三四层,太子定有重谢以酬夫人之功。”
“未亡人一届女流,无意太子之酬。若真应了未亡人的猜想,烦请殿下将用此酬减丁氏和丁氏一族的罪责一二。”
萦芯话落,顾毗憋着哭腔,扑通一声跪下了。
无论如何,丁氏一族是他的母族,丁氏是他的生母。顾毗又恨他们害死父兄,又要强压对母族的孝义,致母族阖族于死地,真是痛煞心肺!
“唉……自古忠孝两难全啊。夫人的意思,老朽一定会带到。此处荒凉,夫人也早回吧。”
送全塘上了车,萦芯这才长长吐出憋了很久的气,今日的目的基本都达到了,且看她猜的对不对吧。
“嫂嫂……”顾毗擦了擦眼,想问,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
萦芯叫树下的虫子烦的不行,道:“走吧,回去再说。”
德音把收拾的事情交给顾氏奴仆,跟上小娘子低声道:“早上阿糖来报,昨日宵禁前,丁氏家仆拉走两车嫁妆,今日清早,又只送丁氏出了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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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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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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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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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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