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藿深吸一口气,“小娘若想我去,直接就让柏四郎带信来了。
倘有大事,急递也该到了。她既不让我去,便是觉得我在家更重要……”
其实,她是觉得我去不去都没用吧……
李藿暗叹无能,一夜无眠。
有了董暾带来的五十个亲兵,萦芯立刻支棱起来了,要不是顾禺的脖子还没好利索,当天就想启程!
不过,也正是因为多了这五十个大头兵,萦芯带来的下人就不够用了。
人手不够怎么办?
买啊!
萦芯直接买了五十女五十男,其中半数是十五岁以下,最小的还得怀抱着。
光买人不算,她还买空了三个布庄的便宜布,让成年会做衣裳的女仆,一天一夜赶制出来许多新衣。
一郎赶鸭子上架,去培训成年男仆,阿甜去培训成年女仆。未成年的都让十五岁左右的大孩子带着,让几个面善的亲兵带着,走现在的军事化管理。
李清和董暾都知道萦芯花钱和挣钱的能力相当,顾禺这几日见着她日日花钱施粥,也慢慢接受了。
就是剩下面相凶恶的亲兵们,看着跟着兄弟们跑圈儿的小孩儿们,有点傻眼。
涉县,萦芯一直悬着的心,可算放下,只等顾禺伤情稳定就能回去。
广固,顾荣摸着自己冰凉的忠心,终于下了决心。
他招来顾氏分支,淡淡的道:“去迎世子回来。
告诉他,都是天意,阿耶不怪他。
阿耶再看看他。”琇書網
几个顾氏族老哭哭啼啼的走了,顾毗深怕阿耶不妥,不错眼的看着。
可顾荣两眼清明,从知道长子出事,至今一滴泪也没掉过。
六月十一,顾氏分支五人一路快马到了涉县,萦芯送他们去看顾禺,果然几个男人又是一顿嚎哭。
他们带了顾荣的话给顾禺。
顾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道:“明日就回!”
左右他瘫了!脖子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萦芯倒也没劝,只是让脱木跟顾禺一车,六月十二便乌央乌央的离开了涉县。
许多知道孩子是卖给“大善人”将军夫人的人家都来东门送他们,萦芯让一郎通知他们,攒齐五倍的身价,来广固就能把孩子赎回。
李清跟小娘一车,闻言淡淡道:“给外面的人一个念想便罢了,别让孩子们听了。”
既然卖了儿女,十之八九就是有钱也不会大老远的去赎人的。何苦让孩子们苦等呢?
萦芯一笑:“无所谓,便是他们自己攒够了赏钱,自赎自身也行。”
阿耶不懂,有念想的孩子才能一路活着,走到广固。
因为有三个伤患,他们走的倒也不快。
到了隔壁县,萦芯才把阿耶和自己的近况,以及婚事不改的事情,雇急递给李藿送去。
怕儿子不放心,李清也亲笔写了几页,只让他在家好好带孙子,等他结了在广固的事情,就辞官回家。
顾氏分支的族人,带来了太子的话,如今,就是他不想辞官也干不长了。
当晚,一行人都宿在官驿,一直跟着顾禺的一个亲兵跟他聊了聊,无意间告诉顾禺,他们现在才给费县家里写了信。
顾禺回忆着未婚妻自来涉县后的一出出,感觉有点奇怪。
不过,萦芯为了安排这四舍五入两百人的住宿,并未来看他,他便只能在第二日的路上,请未婚妻到他车上问问。
萦芯想了想,让亲兵把阿耶、董暾一起叫来,说了自己对涉县常仓的猜测。
顾禺听到一半,立刻跟董暾对视一眼,董暾干涩的道:“怕不止是这一县一郡吧……”
当初他们从兖州拔营之前,就想就近调陈留的常仓,当时陈留县长往地上一躺,董暾就猜到陈留的常仓,空了。
萦芯没去过并州,只这几天跟阿耶聊天时,侧面了解了下,道:“我觉得,平时常仓有账本上大半儿的粮食,就算县里不贪了。
县长们可不会顶着掉脑袋的罪责,便宜出售常仓存粮!
出手的价格,能让县长和县里大族都心动,再加上行商在中间还要大赚一笔……
并州旱了三年,难道能吃得了这么多天价粮食么?
何况并州本地还有一些水脉丰富的地方,并不算糟了旱灾。这些有水的地,肯定一早就都在世家手里了。
这三年,世家大族就算存不下粮食,也能够吃。
就算他们存粮不够吃,他们也不至于把身家全花在这上吧?”
萦芯话未说尽,顾禺和董暾都眉头紧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么多、这么贵的粮食,都哪去了呢?
李清听着,顺嘴道:“查查不就知道了。”
“阿耶,若只这两处,陛下能查能罚。若是大家都这样,陛下只会捂我们的嘴。”萦芯嘴角的讥讽,刺痛了顾禺的眼。
就连董暾都道:“倘将军还在其位,倒能压制并州不乱……可如今真把这个事情捅破,怕是顾氏都要不保了。”
李清其实还是不太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他当着女婿的面儿,不好意思问到底,便只点点头。
萦芯坐在最外面,顺着大开的车门,微笑着往西看,“并州不是开始下雨了么,等秋收过了,常仓慢慢补全,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不用操心。”
李清和董暾都道她看的是并州,可顾禺却不这么认为。
那一瞬间,顾禺觉得,李萦芯看的是更西面的桓楚……
有昨天晚上的规矩作参考,今天晚上就少了许多罗乱。
萦芯也能空出时间到顾氏分支、董暾、阿耶的住处看看。
最后,她去了顾禺的房里。
顾禺让所有人都出去,单独问未婚妻:“你真的觉得,常仓只是各县贪婪所致么?”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年东吴的夏收。”萦芯顾左右而言他。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顾禺抬起头,直视她。
萦芯道:“我一个女娘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值得考量的呢?
你若是不怕害死我们,直接让董世伯替你写个奏折,上报陛下好了。
只是,得快,得严密,派的人还得足够忠心王事,不惜己身!
不然,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查,县里借粮糊弄上官考察什么的,招数太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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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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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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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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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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