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茶盏一摔,急急问一个来传话的她阿娘的陪嫁:“这是为何?”
“回三娘子,只说是君前失仪,并无别的实错。于七皇子,陛下倒是未有责难。
家主说,怕是顾将军有失,陛下迁怒,让三娘子别有妄动,静待即可。”婆子低声传过家主的话,得了赏,便直接回去了,
顾丁氏无端想着儿子对她说的:丁氏不能长久,心中忐忑。
还是她的陪嫁知她的心,劝慰道:“夫人虽失了位份,可陛下于家主并无迁怒,且七皇子是陛下幼子。
就如家主说的,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娘子别忧心。”
阿保在外做采买,也听到了宫里的消息,回来告诉阿糖。
阿糖沉吟一瞬,让他带着一些自家吃食送去顾氏别院。
阿保便在别院见了他阿耶德音。
德音望着暗下来的晴空,松了一口气。无论陛下是一次性除了丁氏,还是会有反复,最起码这几日不必忧心顾丁氏再来了。
五月底,广固晴日居多。广白给顾荣适当的减少了点止痛的猛药,老侯爷过的虽然痛了点,但是身子却缓回来不少。
他甚至有精神跟德音聊天。
今晚,顾荣责令顾毗去早睡,只留下德音聊了聊广固的过往。
德音家没败的时候,还有幸与还是世子的顾荣一起宴饮过。
不过,德音记得当年顾荣的意气风发,顾荣却想不起来德音出身的世家了。
这倒也正常,德音家不过是当年巨舟倾覆时,来不及逃开暗流的小鱼。
两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子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聊了聊三四十年前的过往,直至天黑。
“德音。”顾荣顶着窗外繁星,突然问到:“大郎到底怎么了?”
德音看着老侯爷,知道他已经做好接受一切噩耗的准备,便低声道:“五月十三,世子归来途中,遇到泥灾,重伤腰骨。”
顾荣两眸里依旧反射着烁烁星光,可却越来越灰暗。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东吴、陛下欠顾氏太多了……
可明天就是六月了,陛下甚至没有派太子来安抚顾氏……xǐυmь.℃òm
陛下是不打算还了么……
六月初一,大朝会。
丁兆身穿崭新的青色朝服,头戴进贤冠,敛眉垂目的站在大鸿胪和大行令的身后,静静听着南北两个派系的官员各抒己见。
今日朝会,文武百官,除了刚能参会的微末小臣,其他依旧是吴地世家出身居多居高位。
五洲本地的世家只有太常卿的孔氏官位最高,可惜他的官职与军权无涉,无法开口为本地世家说话。
好在,其他丞相、上三公、大司马、九卿等重臣均未下场参与,只御史台下,两派的侍御史吵了一上午。
最后还是丞相和了稀泥,说军不能一日无将为首,不如先让并州军的牙门将军太史勉暂代,等陛下裁决人选之后任免不迟。
太史勉乃是吴国名将太史慈之后,祖籍青州东莱黄县(今山东省龙口市),太史一族也算是跟着孙氏从吴地迁回青州,所以既是吴地出身,也是的本地氏族。
也难为丞相这几天能找到这个折中的人选。
不过太史勉祖上虽显,其后人却平平,孙瑾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他有甚名望和功绩,只是既然顾荣和顾禺都用他作属将,暂代几月也能得用,便准了。
及至散朝,丁兆也没听到谁提了一个顾字,当然也没提一个丁字,心下多了点忧虑。
不过,七皇子健健康康的,他的“野望”就不会消失。
等外孙顾毗守完亲家顾荣的三年,早晚还能恢复一定的军权!
就外孙的姿容和能为,保不齐陛下能让他掌近卫呢!
远在并州军营里的太史勉,因为近路断了,要收到暂辖一军的上命还得七八天。
顾禺口述,李清代笔的军信已经从涉县发出。
臧县长一听他们往出发信就胆儿突,后来发现是往并州去的,才勉强放下心。
他的刘掾佐这几日因为惧怕常仓事发,一直无法安睡,也无法给东翁出主意。
好在广固一直没有派人来,随着五月过去六月到来,他们自认自己的罪行已经能在大面儿上抹平了。
六月二日开始,顾大将军的未婚妻开始在刚清理出来的西门处,施粥。
县长夫人也跟着她在对面开了个粥棚。
不过,两车陈旧的糙粮也只够施个一天,县长夫人的善心发完,就只能干看着李小娘子行善了。
由此,萦芯从刚被县长夫人“安利”了佛教的新信众,变成了佛教的传播人。
她不止出钱,她自己也去粥棚给人分粥。最让县长夫人受不了的是,李小娘子一定要拉着她一起去!
虽然陈粮煮熟了也有个粮食香,可是真敌不过来喝粥的穷人身上的酸臭味儿一分!
县长夫人强忍了两天,就说不放心幼子在县衙里,回去了。
虽然她走了,萦芯却没急着搬去租下的宅子,硬是又施了两天粥,才趁着县衙看着他们的人放松警惕,搬出了佛寺。
六月初七,十一个亲兵和阿登的尸身都已经找到,阿诚的半身却不见踪影。
一郎劝了劝小娘子,最后萦芯终于答应让他去棺材铺给阿诚用木头做个半身,全当补全。
六月初十,萦芯带着阿耶和顾禺去了清水观,给十三个亡者招了一天的魂。
性情大变的奎木驼着背,跪在泥盆前给十一个兄弟烧纸,哭得呜呜咽咽。
一郎给阿诚作孝子,给阿登作义弟,往泥盆里填纸钱的神情倒是平静许多。
顾禺的亲兵就是不算庶民也是平民,阿诚阿登不过奴仆,主家给个棺,给行丧礼,已是抬举非常了。
萦芯给两处都上了香,心道:
都回来看看吧,我们都很好。
你们该去仙乡的去仙乡,想投胎的如果没有好去处,可以考虑下我家的平民佃户。
大富大贵得看你们来世的能为,一生平安大概是能保的。
李清失了阿登,这几日真是觉得哪哪都不合心,今日竟然也沉默着给阿诚阿登两个上了柱香。
顾禺躺在四轮的平板车上,只能看见香火袅袅升起,听着与佛音殊途同归的道经,心中空空荡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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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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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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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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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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