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郡四面环水三面有山,这些山天然的隔绝了饥民的来路,只有有门路的庶民、小世家能搬进来。
两年的灾情过去,郡外一片哀鸿,郡里却一如别州,安乐祥和。
李清老远看着河外躺在地上的饥民和河里已经开垦的农田,花了很久也不能找出合适的词汇去形容自己的心境。
他们已是失期,顾禺只派了几个文官带着文书去城里与城守府交接,大军继续转道向西南,直奔大营。
并州大营比顾禺和李清他们想象的好很多,与他们交接的骠骑将军低顾禺一级,出身丹杨故鄣(今浙江省安吉县)施氏。wWW.ΧìǔΜЬ.CǒΜ
五军中有名的老好人将军。
他也不敢追究顾大将军失期,只是哭穷,想求顾禺匀点军粮给他。
可惜顾禺是个心硬的,只淡淡道:“施将军,某于兖州只四年,倘能再攒一年的粮秣必不能叫将军先开口。原谅某心有余而力不足罢。”
你求爷爷告奶奶提前一年把我弄过来接你的苦差事,没让你给我留军粮都不错了!
你们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老子还得在这破地方待五年!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要粮食!
施将军讪笑道:“全是末将的不是,顾大将军千万莫要为难……”
没工夫跟他磨叽,打发走他,接风宴都来不及吃,顾禺赶紧跟丈人合计,“实在是禺无能,累的三军延误许多日才到。待交接后,再去费县怕是来不及了……”
李清也知道,他叹一口气,“将军,不如把婚期延后吧……”
他一叹气,顾禺也叹气,“只怕家父……”等不了那么久。
咽下后面不孝的话,顾禺站起身,长躬到地:“如今禺只能厚颜再求丈人,可否让舍弟代禺接小娘子入广固?
如若丈人应允,两军交接后,禺奉丈人快马直接回广固,定能赶上吉日!”
李清皱眉算算,今天就派军中急递快马去费县报信,倒也赶得及。
他也是怕顾荣坚持不了太久,再耽误三年的婚期,便点头答应了。
“多谢丈人通融!”
顾禺立刻高声喊来亲兵五人,一骑双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去费县,通知顾毗代兄接嫂去广固。
李清看着几匹快马踏着烟尘而去,只盼一切顺利。
尽管翁婿二人都很急,两军交接又是五天,施将军拔营时,已是五月初五了。
去年的五月初五端午节,李清跟李藿被族人簇拥着踩了村里的小河水。
今年的五月初五,在费县养了几天养出许多精气神的顾毗,被几个费县世家郎君撺掇着,在温凉河里游了一圈儿。
暗戳戳的指使他们欺负姻弟的李藿摇着扇子,乐呵呵的看着,解了许多顾禺迟来的闷气。
按理,他四月底就该到了,如今逾期五日,怕是得一路赶到广固才行了。
顾毗撑着岸边一个亭子的栏杆,几乎是跃出水面的瞬间就跳进了亭子。
溅了刚才撺掇他的郎君们一身的水。
顾毗把头脸上的水一抹,长发全都背到脑后,露出一张俊脸,朝着亭子不远处的李藿朗笑到:“姻兄看毗水性如何?”
顾毗当然知道是李藿带头欺负他,不过的确是他家失期在先,也不怪李藿生气。
一众郎君擦水的擦水,笑斥的笑斥,都赞顾二郎好水性。
这边郎君们闹得过分,招惹了许多女娘的注视,身量健硕的湿身美男顾二郎,一下子成了许多深闺女娘的梦中人。
萦芯马上要出嫁,今日并未参宴。孔彰忝为宴会主人,赶紧让人给顾毗准备衣裳和姜汤。
晚上回家,华静还数落夫君不稳重,万一把顾毗冻病了可怎么处!
李藿脖子一梗,犯了牛性,抱着儿子走了。
萦芯听完嫂嫂转述,笑道:“阿兄也是气顾氏来的晚,不过玩笑,随他吧。”
当天夜里,一路直道急行,日夜兼程的五名顾氏亲兵,终于看到了费县的城门。
初六清早,顾毗亲自上门,送上了李清的家信。
李藿看完眉头一皱,顾毗见状,行一平礼,替顾禺解释道:“行军时总有不能预料之处。此事全怪顾氏怠慢,还请姻兄勿要怪罪!”
怒喷一口气,李藿只冷声道:“烦请少待。”就带着信去找小娘了。
萦芯看过信,并没有生气。她本身对是谁接她去广固没异议,只是按照现在的习俗,会被人认为是顾禺不爱重她。
见李藿脸色铁青,萦芯先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阿耶为什么在信里说,务必让我走时带那珍珠耳坠?”
李藿哪里知道原委,只嘟囔着:“大概是有什么说法吧。”
“那得赶紧找工匠改成耳挂。”萦芯说完,见他怒气退散了点,才劝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他送我去了。今明两天装车,后天走吧。”
就是后天出发,也得日夜兼程才能赶在吉日之前到广固了。
不甘心的甩了下袖子,李藿回前厅去回顾毗了。
来不及把珍珠耳坠送到阳山村,萦芯就近找城里的首饰铺子,高价顾他们加急把耳坠改成耳挂。
李家下仆们也全速运转起来,当天晚上就把早就封箱了的嫁妆,装了满满当当的二十车。
转天一早,华静拿着单子,挨个箱子数了两遍,阿炈跟姑姑坐在前厅的门槛上,一起支着下巴看着她忙活。
嫁妆里,最大的两件,一个是生时睡的榻,另一个便是死后睡的棺。
为防一路过去,生了磕碰,装车时光油布就裹了三层。其他绳索、车壁等能接触到的地方更是用厚厚的垫子隔起来。
就这样,司鹿也不放心,上下左右的围着牛车看了好几圈儿。
“嘟嘟!车!”阿炈看着看着,突然指着一辆车告诉她姑姑这是什么。
“嗯,车。”萦芯点点头,敷衍道。
“嘟嘟!多多的车!”阿炈突然兴奋的站起来。
“嗯,多多的车。”
阿炈转回身,把自己的额头顶到萦芯的额头上,黑葡萄似的两眼直视着她,认真的问:
“嘟嘟,回?”
一瞬间,姑侄二人的脑回路联通了,萦芯把阿炈揽到怀里,在他的胖脸上特别响的香了一口,“过几年就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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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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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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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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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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