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父兄那样想萦芯嫁,萦芯偏不。
如今他们不太想了,萦芯的想法却活动了。
无论如何,顾禺开出来的“条件”都非常合萦芯的心意,她只需要确定两点:
一是顾禺需要她做的,她能不太困难的做到;
一是顾家的事情做完后,过了二十岁,她能全身而退。
可惜时光匆匆这么多年,她能力有限,依旧无法将触手伸出费县,自然也无法派人到广固去核实顾氏详情。
不过,这些都得等顾禺的回信到底如何才能继续考虑,当务之急是趁她未嫁,加紧规划南地和杏核村。
萦芯当初还以为应同的预算晒书节前能出,她真是错算现在的人的敬业程度了。
一郎说应同就在老宅呆了一天,还是为了跟范生谈鲜味盐的事儿,然后第二天就跑茶馆读书去了。
再问留在老宅里养病的男仆,应同好像也就晚上回来能提个笔。
这个男仆不识字,也不知道他写的到底是不是预算书。m.χIùmЬ.CǒM
原本萦芯是不着急的,如今却不行了。
她使出了甲方催预算第一式:
让茶馆管事问问应同,第一条水渠花费个十金够不够,要是够这边就要开始采购材料了。
果然,应同把管事支吾过去,赶紧回老宅去算了。
“你再去问问阿酒之外的人,那条路多久能修完。问完先派人给我个回信儿。”
正好麦芽又要南下了,来问小娘子有没有其他吩咐,萦芯就让他去问问工期。
之所以不问阿酒,就是怕问完了,阿酒认为小娘子着急,干出来拿人命赶工期的事儿。
没有素质足够高的管理人才,萦芯治下时简直操碎了心。
“另外,你跟阿功说,让青山回来一趟。”
麦芽领命走了。
自青山和阿月去了南地,基本只在年下回来。期间到底在哪,包括那几个工匠和一车车的书籍,麦芽走遍各村也没见到。
他从不开口问,就证明他有发现,只是小娘子不告诉他他就不提起而已。
非但不提,同行的但有起疑,他还得打岔。
这些事情交代完,跟顾将军的回信一样,都得花费好几天等结果。
萦芯合计了一下,决定盘库。
她要看看哪些作嫁妆带走,哪些留下。不够的东西也得赶紧让工匠赶制。
阿甜跟着她,欲言又止。
当日小娘子与大郎君谈论家主来信时,她一直安静的在边上听着,跟大郎君一起经历了狂喜到狂怒的心情。
不过阿甜嘴严,至今无一字外传,连阿糖都没说。
萦芯见她面色犹豫,问道:“怎么了?”
阿甜想了想,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小娘子自小就是有主意的,她想到的,小娘子只会想得更远,阿甜只要听小娘子的指派就行。
萦芯在几个库房里转了一圈,将想带走的在账本上画了个记号,然后又觉得可能不全,往嫂嫂的院子去借她当年的嫁妆单子作参考。
华静一听,以为小姑子终于开窍了,亲自去翻箱子,拿出来又愣了愣,才回身跟萦芯说:“你与我不同,看我这也没用,不如我跟主母说说,让她帮你筹划吧。”
她毕竟是个庶出,比嫡出的肯定差许多。如果嫡母不想管,她可以去跟二弟媳(华岫媳妇)去借。
都是皇室出身的宗室女,总能参考参考。
“嗨呀,弄这么麻烦,我还不一定嫁不嫁呢,我就是看看。”
万一顾禺开的要求她达不到,萦芯才不去跳火坑呢!到时候一堆亲戚朋友的都知道了,她还得丢次人。
华静一想也是,前几日君舅来信可能就是有匹配的正在议亲,未定之时是不能太过招摇。
她便把嫁妆单子给了小姑子,还不放心:“我跟你同看。”
不管想不想嫁,女人都是喜欢看这些东西的。
姑嫂二人叽叽喳喳,一会儿华静说萦芯选的几样太素淡,应该换成更华丽的那个;一会儿萦芯嫌弃小玩意随处能买,大老远带走不值当。
最后发现,萦芯的嫁妆缺了最重要的身后物。
这方面倒是古人比“两世”的萦芯更开明了,古人事死如生,如今厚葬之风也很烈。
当初萦芯阿娘走时,只放了一棺的陪葬都不算多。李氏祖地当时没曝光,只草草埋葬未大修坟茔也是简薄了。
“两世”的萦芯对死后如何安葬并不过分计较,反正最后不是便宜了盗墓贼就是被弄到博物馆去。
但是她对嫁人这样大喜的日子,还得抬着棺材出门就觉得有点晦气了。
当初华静嫁来时,她就腹诽过。如今仔细一看,那棺材里还不是空的,妆裹、陪葬一堆呢!
自己出嫁时可不想带这些。
不过,华静说这是世家女的讲究,下至小家庶女上至王孙公主,出嫁时都得带这些走。
萦芯当着嫂嫂的面儿,只能腹诽:
从生到死都不用男方家一分一毫,还得拿命给他们生孩子,如果男方家不够富裕,拿自己的陪嫁补贴他们也是常态,万一婆婆是个老虔婆还得遭罪,丈夫院子里还一堆小妾庶子女……
这帮有钱有势的女人嫁过去到底图什么啊?
晚上,李藿回来抱着儿子,听了一耳朵小娘嫁妆的事情,烦躁的说:“你都听她的就行。我不管。”
他连原本攒下的金子都不想给她带去作“压箱底”了,怕那边最后因为钱多不放她回来。
华静一愣,看夫君没个笑模样,有点讪讪的,“如何藿郎不喜?”
李藿咋说?顾家可能是个天坑,怕小娘填不满?
他只能道:“我又不想她嫁了,万一那郎君还不如我呢?”
华静脸一红,像李藿这样的丈夫,别说费县,徐州也未必有第二个了,要是他拿自己当基准,那小姑子的确还是别嫁的好。
不过她依旧觉得小姑子应该嫁人,“就萦芯的人品才干,怎么也能过好的。藿郎多虑了。”
嫁来的时间越长,华静看小姑子的滤镜就越厚。她已经知道许多李家往事,深觉小姑子跟自家主母也就只差个年龄阅历,其他都强多了!
李藿看妻子这样高兴,知道这才是常态,便竭力收了愁容,抱着儿子去找大黑玩儿。
大黑懒得不行了,自己的院子都不爱出,更烦小孩子骚扰,可惜跑不掉。
倘它有足够的脑力,应该是想跟小黑去山里逍遥吧。
玩儿过一时,李藿看看天色,带肥儿子回去洗澡。
萦芯洗漱前来看它,感觉大黑一脸的生无可恋。
“阿兄又带阿炈来了?”萦芯问看园子的一个小女仆。
小姑娘点点头,“大郎君带小郎跟大黑玩儿了一个时辰。”
蹲下身,挠挠大黑趴在前爪上的额头,萦芯微笑道:“苦了你啦。”
特意早早带儿子回去避开小娘,李藿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劝她不要嫁,最后反而被小娘劝了。
转天李藿去学里,午休时收到一封请帖,打开一看,竟然是前年那几个南晋的文士又来了!
皱皱眉,李藿放下请帖,让长随回去告诉家里,晚饭在外面吃,就在放学后去了茶馆,找这几人。
转天一早,李藿休沐,他来到小娘的小书房,扫了一眼只有阿甜在,然后把一个信封递给小娘:“那几个南晋文士来了,带了封信回来。”
阿甜眨眨眼,无声的看着小娘子接过信封。
萦芯脸色不太好,问:“他们有说什么么?”
“我没细问,你要不先看看信再说吧。”李藿不甚好气的说。
要说他对此事为何如此不耐烦,可不是因为阿糖是个女奴,帮女奴办事儿他觉得委屈。
李藿是看不上阿糖的弟弟!
大家都跟桓楚有不共戴天的仇,但是有自知之明的都知道报不了了,如何还要在外面呆那么久?
小时候没个自主权也就算了,这么多年过去,既然活着,爬也爬回来了!
李藿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倘他是阿糖的弟弟,有出息自然早早回来赎买姊姊。要是没有,自己也卖给李家作奴,都不能放亲姊独自在李家讨生活这么久!
像李家这样待下宽泛的,就这神州大地上也是独一份儿了,其他人家待下如何?
眼盲心瞎到什么程度,才能忍心唯一亲缘在人下受苦!
没有同甘之能,共苦也不行么?
他也算个男人!
萦芯接了还算厚实的一个信封,仔细看看漆封完好,再闻一闻漆的味道,就知道这货现在不算穷困。
不耐的用鼻子喷一口气,萦芯思索半晌,跟紧皱眉头的阿甜说,“给阿糖送过去吧。”
阿甜居然没动,道:“小娘子,要不就说他早就死了吧!”
“万一别有隐情呢?何况,信能来,早晚……人也能来……”
萦芯并不认为阿糖受不了刺激,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给她个结果让她放下或者去反抗吧。
“哼哼!”李藿一点好奇心都欠奉,转身回去跟儿子玩儿去了。
萦芯还得嘱咐他:“大黑太老了,天热别老折腾它!”
“稀罕!”
头也不回,李藿觉得成婚和阿糖两件事,小娘做的决定都不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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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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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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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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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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