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巨犬拉棺,身上沾染了鲜血,老天魔咳血不止,双目都迷离猩红了。
陆无生一行在雪原上奔走了阵阵三十天,金光所指,皆是墓葬。
这些天,他们见到了故去多年的前朝武圣,结草庐于雪原,背对众人,孤身垂钓。
陆无生在那草庐前,留下了一盏灯,转身离去。
恶灵如潮水,他们也曾走投无路,直到陆停舟一剑斩开冰川,众人便见到了一处地宫。
那是帝王的墓葬,不知多少万年,哪一朝的帝王。
曾率大军伐天,最后葬身此处。
宏伟的地宫之中,高大的帝王雕塑双手拄剑而立,王冕垂落,众人便只能见到他的侧脸。
地宫之中,燃烧了万年的长明灯,已经走到了尽头。
老天魔说,灯灭,帝王魂散,再无来世。
于是,陆无生续上了魂灯,又取了天狗的精血,浇筑在祭坛登台上。
默不作声的再度离去。
整整一个月,魂灯六盏,陆无生都没有得到回应。
陆停舟说,那些人的魂大概是不在了。
唯有一缕执念,在尘世间不肯消散。
放弃吧。
可陆无生摇了摇头,依旧固执的往前走。
魂灯七盏,还剩最后一盏,他要将这些血肉化成的灯,如天上七星一般在这雪原上连结。
棺材里,昏迷了三十天的贺知书终于转醒。
望着眼前没有尽头的洁白,无奈苦笑。
“我还以为,我若是醒来,你们都带着我走出这片死地了。”
陆停舟一剑将袭来的恶灵斩成两截,剑格中的罗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他几乎是脱力的扶着棺材边缘道。
“仙人布局,哪有这般简单出去。”
“前方就是最后一处墓葬了,棺上那位,你有把握吗?”
陆无生如坐枯禅,干瘪腐烂的身躯,好似一棵枯树。
他手持一盏青灯,喃喃道。
“有。”
陆停舟苦笑摇头,望着前方似潮水般的恶灵。
目光又逐渐坚毅起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
“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我竟这般信你。”
他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道剑,浑身的气息陡然暴涨。
“你可莫要辜负我!”
话落,陆停舟背后的黑发狂舞,手中道剑金芒大作。
那剑格中的五行罗盘,在此刻彻底碎裂,化作了齑粉。
“开!”
一声暴喝,可怖的剑气将前方风雪尽数荡开,无数的恶灵在刹那间被一扫而空。
剑气可怖,竟是为众人开出一条路来。
老天魔一把将力竭的陆停舟扶住,望了一眼后方,紧追上来的万千恶灵,沉声道。
“走!”
巨犬嘶吼,载着众人狂奔,没入一片紫色氤氲后,便将漫天风雪来敌,都阻隔在外。
砰——
巨犬翻滚,棺材落地。
久违的泥土芳香,涌入众人鼻腔。
一个月以来,见惯了风雪呼啸,猛然见到泥土,都令众人不太适应。
“这……这是何处?”
“算卦的,你确定此处是墓葬?”
老天魔眉头微蹙,眼前是一条小路,两侧皆是茂密的竹林。
紫气氤氲,一片生机盎然,显得宁静且祥和。
陆停舟不言,手里罗盘已碎,一身本领去了大半,可也看出此地怪异。
此时,贺知书艰难的掺起陆无生,虚弱道。
“这是浩然正气,密布山岭之间,将这仙人风雪都给隔绝,怕是我儒家大能。”
“两侧竹林,隐有水流之声,空中泛来书卷气,若是不出意外,前方应当是一处书斋。”
陆停舟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这最后一处墓葬,竟然是一尊儒家大能。”
“人间意气,在儒生,是天地宠儿,能在这死地之中,隔绝出一片桃园,便不足为怪了。”
“只是不知是哪一位儒家大能的葬身之所。”
贺知书从路旁折了一根枯枝,艰难的朝着前方走去。
众人跟随在后,越过竹林,溪水。
一方书斋便映入眼帘。
微风拂面,竟然人有种春季将至的错觉。
书斋之中,无数的竹简书册散乱,清风翻书,卧榻旁一男侧卧。
那些书大多没有名目,有的甚至像孩童涂鸦一般。
贺知书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嘴唇微颤。
最终朝着那卧榻旁的男子,微微躬身,郑重一拜。
“弟子见过儒家贤师!”
男子耳廓微微动,似乎听到了那声音,伸了个懒腰,却并未转过身来。
陆无生望着那男子,似乎认出了来历。
便连他也没有想到,这一位的墓葬,竟在此处。
那是初代儒圣。
在人间还没有所谓儒道的时候,从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中,领悟神通,创建了读书人的道。
据说儒圣悟道时,天门大开,众仙下界来贺。
只是不知为何,他也走上了斩仙之道。
更不可能,死在此处。
陆无生没有多言,走上前与贺知书并排,将那一盏灯放在了书斋之外。
魂灯落,如棋子敲打棋盘。
那书斋里仿若多了一缕生机。
卧榻之人似乎被惊醒,声音温润。
“大梦多年,竟不知有贵客来?”
男人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后,不急不缓将身上的长衫拍打整理。
沿着木质的地板,缓步走了出来。
他握着一炷香,在魂灯前盘腿坐下,将香火探入油灯之中,竟是自己点燃了这一盏魂灯。
大风起,那一缕微光竟迸射出惊人之芒,山谷里氤氲尽数散去,便连雪原外的风雪也稍停。
众人终于看清楚那一位的容颜。
面白无须,脸上洋溢着柔和的笑意,浑身都散发着好闻的书墨的味道。
“一只吞天犬,一个活死人,一只渡鸦,一个武夫。”
他瞥了贺知书一眼,意味深长的将他略了过去。
“何故扰我书斋?”
魂灯轻颤,陆无生望着眼前人,就连他也分不清这位,究竟是活人还是野鬼。
老天魔呼吸有些凝重,他来历不俗,能让他不安的存在并不多。
可在这一位身上,他察觉到了那如禁忌一般的威压。
“你,不曾死?”
开口的是陆停舟。
儒圣微微一笑,洁白的手掌托起魂灯,一口吹灭。
“死了,也没有死。”
“万年前和人赌了一场,让我离不开此处。”
“身躯被人取走,封在棺里,你们见到的也只是我一缕残魂。”
“用人间的话来说,是孤魂野鬼。”
他望向贺知书,微笑开口道。m.χIùmЬ.CǒM
“老朋友,轮回这么多年,我这身躯可还好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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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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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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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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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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