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停歇,便连空气中的水气也散了个干净,一场要下未下的雨闷在人的心口。
总感觉有什么灾劫要落下,令人不安到了极点。
黑雾弥天的末世氛围下,满是纸钱纷飞的街道上,不少背棺人步履匆忙。
这等怪异的景象,楼古城的百姓们看不明白。
夜枭老魔更看不明白。
高高的土黄色城墙上,陆无生负手而立。
他换了一件新袍子,平日里是不舍得穿的。
墨绿色的衣裳做工精细,针脚绵密,在胸口处还绣着一只玉蝉。
黑色的绸缎腰带上别着一把唢呐,吊着那一块玉佩微光闪烁,好似夏夜的萤火。
“你真要出手?”
老天魔在陆无生身后问道。
男子白发,面容略有些苍老,可一双眸子明亮,握着幽蓝的天星刀道。
“总得试一试对方的深浅。”
“再说了,我选的背棺人,可都还没撤出这古城,这么多年的布置,不能功亏一篑。”
白发胜雪,被陆无生扎成一个马尾。
这般模样,他手中要是握一把枪,定要比刀更来的合适。
老天魔点了点头,看向这座纸钱纷飞的城池道。
“阴气弥漫,你怒气很盛。”
“我还以为你这几十年来,一直心如止水呢。”
陆无生轻笑道。
“怎么可能,这鬼地方终年不下雨,四季不开花。”
“我每日在阁楼里,除了铸棺就是铸棺。”
“换做寻常人来,怕不是早就疯了。”
老天魔大笑起来道。
“原来你也待烦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喜欢上这里了。”
“你这般大的怨气,看来是要见血?”
陆无生遥望着地平线,久久不言。
他厌恶这人世间的事,尤其是这身不由己,不得清闲的事。
尤其是得知,所有人都在算计,所有人都在筹划,一个个活了千年,万年的老怪物躲躲藏藏,他就恨不得化身八臂魔神,把天捅个窟窿。
比起布置各种手段,他更愿意当一个不讲道理的莽夫。
极度理智的癫狂,才是他的常态。
所以,陆无生想出手,甚至想到自己的天星刀马上就能沾血,就忍不住兴奋。
在楼古城铸棺六十年,不就是等的这一天?
他瞳孔开始变得猩红,体内那一尊沉睡了六十年的八臂魔神,骤然复苏!
……
……
楼古城里的纸钱,“哗啦啦”地落了半个时辰。
夜色越发的阴沉,幽蓝色的月光开始变得苍白。
过了子时,整个城池好似陷入了冰窖里,呼呼地风声不断,令人口鼻都渗出白气。
“老陆,好重的阴气啊!”
“到处都在飘纸钱,我们不会撞鬼了吧?”
木屋里,贺知书靠到了窗边,外边的黄泥路已经打上了一层白霜。
陆停舟脸色越发的凝重。
他望着那飘落的纸钱道。
“不是撞鬼,是撞邪了。”
“棺是长生棺,钱是索命钱,这一座城现在就好似一副巨大的棺材。”
“打棺材的人要我们死,就不可能活。”
贺知书大惊失色。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一座城都给炼成棺材?”
“难道连你也束手无策?”
陆停舟摇了摇头道。
“布局之人用的手法和我同出一脉。”
“我而我擅长的是阴阳风水秘术,定龙脉,变化阴阳还可以。”
“可论铸棺之术,我不如此人分毫。”
贺知书皱眉。
陆停舟这一脉的东西十分诡谲,若是用他的说法。
当今人间,有资格有天分学他们这一脉的人,少之又少。
再加上他们的术法,从不轻传,除了陆停舟不可能有别人会才是。
他看向陆停舟,发现对方也是面色凝重,显然也不知道答案。
忽而,一阵庄重的乐音自九霄传来,大风骤起,仿若仙人下界。
几乎要将这座城池连根拔起,连飘落的纸钱都暂时停歇。
乐音似洪钟大吕,辉煌庄严,令人不由得心生敬意,甚至颤栗着想要跪拜。
木屋里,贺知书只觉得毛骨悚然,一身的浩然正气都护不住他。
双腿发软,就要朝着那黑夜中缓缓降临的巨大身影跪拜!
他忙咬破了舌尖,将玉笏护至身前,高声大呼。
“儒家言,宁折不弯!”
言出,法随。
天地间正气浩然,随着玉笏“咔嚓”一声,裂开一道半寸长的裂隙,这才将那尊“神明”的气息抵消。
贺知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长吁一口气。
刚才的威压,就好似有一座山岳压在自己背上,那种神圣庄严的感觉,甚至令他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只想顶礼膜拜。
若不是自己有浩然正气护身,怕是早就迷失了神志。
“那特么是什么鬼东西!”
他骂了一声,忙抬头望去。
只见残月苍穹之下,厚重的黑云被缓缓拨开。
一望无垠的大漠里,降下来一尊可与天齐的神像!
仿若伸手便能把月摘下,举手便可摘下星辰!
那神像头戴八楞冠,似佛门尊者,眼睑低垂颇有慈悲像。
怀抱着一口漆黑的丧钟,浑身皮肤呈青白之色。
巨大的神像在楼古城的东方盘坐落下,大地震颤,气浪翻卷。
城内的众人,抬头再看不见整片夜空。
取而代之的是那尊“神明”似笑非笑的面庞。
屋内的老黄狗狂吠不止,浑身的狗毛都倒竖起来。
陆停舟更是呼吸急促,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一旁的贺知书头皮发麻,哪怕是他,也不曾见过这般危险的存在。
这东西给他的第一感觉,就绝不是这方世界能够存在的东西!
“真是见鬼,我总感觉这玩意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老陆,你有印象没有?”
贺知书皱着眉头,努力思索,心头的不安,升腾到了极点。
陆停舟望着那尊“神明”目不转睛,吐出一缕寒气,喃喃道。
“太行山大墓,仙墓内的壁画上。”
“爱恨情仇四位仙童,生离死别四位尊者!”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怀抱丧钟的,应该是死尊者!”
贺知书闻言大脑轰鸣震颤,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凉。
僵硬地扭过脖子,望向外面道。www.xiumb.com
“也……也就是说,这玩意儿是一尊……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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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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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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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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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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