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元望着面前的女人,张了张口依旧没有说出自己的来历。
对他而言,面前的图雅不过是每次路过幽冥,都要经历的梦魇罢了。
只不过痛彻心扉的遗憾,被这反复了数次的时光,一次又一次的放大。
“我……我出去了。”
“桌上有灯笼果。”
男人匆忙的逃离了房间,背后传来图雅的呼唤。
她笑着道。
“贡那巴都,你是我的奴隶,别跑丢了!”
图雅隔着屏风大声喊,身上的水珠顺着性感的褐色皮肤滚落到浴桶里。
男人没有回应,门被关上,桌上的一盆灯笼果好似一棵火红的树。
图雅赤着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摘下一颗放进嘴里。
久违的甘甜味道便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这个傻子。”
她低声摇头轻笑,未干的水珠晶莹,带着酸涩的味道,“啪嗒”一声,落在了桌面。
……
客栈的屋顶很高,陈仲元的心很乱。
他裹了一件破旧的灰风衣,坐在房顶上,打量着这座黄沙古城。
风沙阵阵,好似无数亡灵的呜咽,不断敲打着无数沉眠者的窗台。
即使在夜里,风里的砂砾依旧打的人脸颊生疼。
作为一个横渡幽冥的老剑客,他承认这一次的幻境要比以往真实的太多太多。
许多未曾想过的变故,接踵而至。
在他的记忆里,这座古城混乱且平静,每天都有流落天涯的武夫和死去的亡灵。
城楼上会一直挂着尸体,秃鹰不断盘旋,接待着每一个从大漠中死里逃生的过客。
若是不出意外,十天之后这座荒凉的城池,将人满为患。
有人为那把灵剑而来,有人为大漠深处的真仙冢而来。
无数的武夫、修行人就如同大漠里抢食的豺狼一般,开始厮杀搏斗。
而去过仙墓的图雅,想借此大发一笔横财,用仙墓的古图换一样可以让她重归草原的神物。
导致当年的他和图雅,险些死在了大漠。
千年前的那个黄昏,他牵着一匹骆驼,带着奄奄一息的图雅,行走在漫天的黄沙里。
提着刀的他,不记得杀了多少人。
那是暗无天日的岁月,是悟不出剑道的第三世。
每次陈仲元恢复记忆后都在想,第三世的天资最高,却为何永远拔不出那一把灵剑?
直到后来,他再一次在大漠里醒来,驼铃声悦耳,一名女子牵着骆驼走来的那一刻。
陈仲元才恍然明白,有人抹去了他的剑心。
他的剑意不再纯粹,不再坚定,所以永远也拔不出那一把灵剑。
而这轮回幻境最痛苦的地方在于,自己必须要找到那一把拔不出的剑。
反复的经历千年前的遗憾,才能脱离。
陈仲元坐在屋顶上,他能察觉到这一次的轮回要比往日来的更为痛苦诡异。
身体上的痛楚和情绪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可没办法,他历经七世成圣,最后要将所有修为合一,突破桎梏,必须要再走这一遭。
西北的羌笛声远远传来,城门那边有江湖人慢悠悠的策马而来。
散落满城的怅然,好似被这亦真亦假的幻境拉的好长好长。
那一夜,陈仲元在客栈的楼顶沉沉睡去。
他梦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在与世隔绝的白水镇肆意纵酒。
春风酿,满面春风。
模糊的记忆散碎,就像两个吹嘘过往的落魄汉子,满是无足轻重的废话。
陈仲元至依稀记得,当年还活着的张叔夜说,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大礼。
而自己则嘲笑他的穷酸,唯有一坛拿的出手的春风酿,能有什么宝贝能让自己这个剑神看得上?
张叔夜也笑,沾着酒水,在木桌上画了一个圆。
好似玩笑般道。
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两人又是笑骂,觥筹交错,仿若有一辈子也喝不完的酒。
……
梦境冗长,似乎一下又翻过了百年岁月。
时而在白水镇,时而在无边无际的荒漠,无数的过往来回交替。
好似困在人间这牢笼里,怎么也挣不脱。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酸甜苦辣的味道,不断在梦境里放大,化作无意义的短促呓语。
直到他梦见在仙墓里,自己握住了那把拔不出来的灵剑。
锵——
灵剑出鞘的刹那,赫然惊醒!
汗珠不断滚落,陈仲元的心脏砰砰直跳。
可眼前没有什么仙墓,也没有什么灵剑。
映入眼帘的是图雅精致的面庞。
眉眼如星辰,修长的大腿交叠,正一手撑着脸颊,皱眉看着自己。
“梦到了什么,喊了一晚上?”
“要不是看你在屋顶上冻僵了,我才不乐意把你拎回屋子!”
“吵的我一夜没睡好。”
图雅苛责道。
大漠里的夜晚是极寒的,若在屋外过夜,有冻死的风险。
而在幻境里做梦,他这还是第一次。
要不是图雅把他带回了屋子,怕是这幻境就要彻底结束,千年的苦修,便要白费。
他道了声谢,揉了揉眉心,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过来。
陈仲元知道,接下来的楼古城将十分凶险,千万不能再大意了。
如今的自己,实力才堪堪踏入开阳境,你怕是面对图雅,自己都没有取胜的把握。
图雅走到了屏风后面,换上了一身火红的长裙,腰间两把金刀明晃晃的。m.χIùmЬ.CǒM
又拿出绳子将陈仲元套牢了。
按照她的说法,对待奴隶就得是这样。
图雅反复强调,毕竟贡那巴都的意思,便是追月亮的人,也称作月亮的奴隶。
图雅在草原上的意思便是月亮。
陈仲元哭笑不得,小腹上被刻的那行字已经结痂,每一次都要被对方赋予这个名字倒已经习惯。
但是被绳索捆着手腕,牵在图雅身后倒一直适应不过来。
可没办法,现在自己的实力还反抗不了这女人。
陈仲元无奈的摇头,被女人牵在身后,缓步下楼。
“我们这是去哪儿?”
由于这一次发生的意外太多,陈仲元已经摸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好开口问道。
图雅似乎心情很好,笑着道。
“去地下集市,像你这样的大周男人,可以卖个高价!”
陈仲元脸色微变,这不是玩笑。
因为图雅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越是笑的狡黠,便越是不会说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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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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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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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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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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