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灵韵丝丝缕缕,勾勒出一尊器宇轩昂的剑修,在他背后显化。
莫凝雪看得心头直跳。
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玉蝉仙宫可以将他人修为,转为自身灵韵。
不管是剑意也好,纯粹的修为也罢,蛊毒雷术,万般旁门皆可化为己用。
而沧澜剑宗掌教此术,则是全然和自己宗门相反。
数百年的修为、感悟,甚至连记忆,都毫无保留的传给了这位侄儿!
可以说,阳玉鸿如今,凭空多了五百年的修为和感悟。
这,是邪法,也是旁门。
但却尽数传在了一个正道之躯!
可莫凝雪还是难以置信。
对方为了今日,为了这神通,和自己交换剑意、灵蕴。
心狠手辣,杀过不知多少修士。
就连上面的人都说,阳七桓是这云州最锐利的一把剑。
但她还是难以明白,一个人的道,怎么可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某一个人?
无论善恶,无论悲喜,倾注毕生的修为和感悟,只为将对方推入圣境?
仙门修行,哪来这般的道?
山谷之中,阳玉鸿的脖颈、手臂、背脊之上,开始被一条条玄奥的纹路覆盖。
那是叔父的神魂与气血。
今后将会如同守护的神灵一般,沉睡在自己的躯体内。
无数围观的修士,开始避退。
沧澜圣子这一次的问道,实在超出他们的想象。
圣境的气息,随便逸散一丝都足够他们重伤咳血。
沧澜剑宗的不少弟子,更是神色微变。
“叔父……”
阳玉鸿持剑而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脑海里的声音便好似湖水般覆盖而来。
“怎么,后悔了?”
阳玉鸿微微摇头。
“叔父,我后悔的不是此道,而是不该连累宗门,连累你。”
“斩此剑,是我该做的事情,也是我该还的因果。”
阳七桓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你又怎知,这不是叔父的因果,不是叔父选的道?”
他话音落下,阳玉鸿的脑海里,便涌现无数的画面。
那是叔父的记忆,来自于五百年前。
在连接沧海的大河两岸。
龙君作孽,将两岸的生灵都沉入浑浊奔涌的河水之中。
那时候的叔父还未曾学剑。
诸多术法,信手拈来。
蛟龙作孽,他便收割黎明苍生的尸身,炼蛊、炼尸、炼毒。
他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
每天摆弄着尸体,觉得今日的蛊毒比昨日,又厉害了几分。
便满生欢喜。
他是没有想过长生的人,也知晓自己天资不如诸多兄弟,便只有走这修行的捷径。
但,捷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琇書蛧
杀人炼毒,取生灵养蛊,自然有许多人看不顺眼。
来寻仇的修士,便如同过江之鲫一般。
就连师尊,也觉得他闯下的祸乱太大,将其逐出了师门。
可他总是幸运的,家中的几个兄弟,一个赛一个的出色。
时间一长,这人间的修士,便都知道这浊河边的老毒物,有几个惹不起的弟兄。
在后来的几百年里,阳七桓总是会怀念,在浊河边独居的那些日子。
大哥会来为他解围,二哥常来为他讲道,四弟成了归元教的圣子,杀得天下人都抬不起头。
那时候虽然险象环生,总不至于孤身一人。
寻道漫漫,未成仙前,谁又能做得到心如止水。
二弟常说,这人间的仙门修的大多都不是仙,而是一股执念,一口比这河水还浑浊的,散不开的气。
那时候的他听不明白。
他没什么执念,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气。
他今日喜欢炼蛊,明日说不定就想研究几年的阵法。
明日研究阵法,说不定后日就想学一下符箓。
他终究是迷惘的,杀人会厌倦,修仙会厌倦,炼毒会厌倦。
好似他是误打误撞,走入了仙门一般。
那时候的二哥就会骂他,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你想要的吗?
修道修道,你总得有自己的道才行!
这个问题阳七桓想了三年,直到浊河结成冰,深山孤绝。
他才模糊的有了答案。
只不过那时候的二哥已经去世。
死于某个宗门的算计,死于自己曾经的仇敌。
浊河畔,阳七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是笑。
二哥是不会死的,那般通透的人,那般天资的人,哪有人算计的了他?
直到四弟刺了他一剑,那是带着恨意,穿透了胸膛的一剑。
四弟说,你的灾劫都应在了他的身上。
若不是你,他可直入圣境。
可你现在,都不知道要修出一条什么道来!
那一日的阳七桓失魂落魄,浊河畔的草屋里,他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烧掉了所有的蛊毒,毁掉了所有的符箓。
在二哥的墓碑旁,他给出了那个想了三年的答案。
他说,我哪有什么执念。
我修的道,无非是兄弟一心,常能相聚罢了。
我不惹那么多祸事,你们又怎么舍得来我那草庐看一看我。
现在好了,草庐烧了,你们想看也看不到了。
你放心,玉鸿我会带大。
欠你的圣境,我也会还。
于是,阳七桓起了身,抱着一婴孩,去了云州。
那里有可封存岁月三百年的秘境,可吸收天地灵韵三百年,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机缘。
若让玉鸿在秘境中封存三百年才出世。
天资将不可估量!
而后的那些年,他见到大哥为求道而死。
手持长剑,在浊河之畔,斩了龙君,血染江波。
他听又闻,四弟入魔身陨,癫狂不知所踪。
六十岁那一年,他从浊河边捡起了一把剑。
八十岁时,以剑修身份,凝聚了金丹。
一百六十岁时,金丹圆满,成为沧澜剑宗的掌教。
可从没有人知道,这位云州半步圣境的剑修,在六十岁前连剑都不曾摸过。
……
山谷之中,阳玉鸿睁开了双眼。
他终于明白了叔父走的道,不是什么正道,也不是什么邪道。
他只是一条路,从父亲死的那一年起,就成为了一条只为自己所铺的路。
无论自己这条路通往何处,他便是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砖,每一块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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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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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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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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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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