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对红衣琵琶女耿耿于怀。
虽说,他明知她当日所为皆为诛妖,可他也实打实被轻薄了。
他清楚地记得她离开前唇角边勾着一丝坏笑向他挑衅:“想让本姑娘蹲大狱,你得先抓到我,我倒要看看,你可有这个本事!?”
他没能抓到她。
到如今,都未曾查到她的踪迹。
这会儿发现春宫图,他怎能轻易错过。
虞太倾快步向郑宅而去,宽袍缓袖迎风猎猎飘扬,很快到了大门前。
陈伯刚刚关上门,人还没走远,听到叩门声一脸惊诧地打开门,问道:“虞都监,您可是还有事?”
虞太倾朝着陈伯颔首,问道:“方才那两名护卫呢?本都监有话要问他们。”
陈伯从来没见过虞太倾这般俊的少年郎,对他印象甚好,笑眯了眼招呼方才的护卫:“郑信,郑恒,过来见客。”
两名护卫自门房钻了出来,恭敬地朝虞太倾施礼。
虞太倾径直问道:“你们方才看的春宫图呢,烦请容我一观。”
这话把陈伯惊得瞪大了眼。
平日里护卫看那种书都是鬼鬼祟祟的,他倒没想到天枢司都监来借书,这般光明正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借的是《大学》、《中庸》呢。
郑信闻言自袖中掏出一本递给虞太倾。
郑恒笑着说道:“虞都监,没想到您也看这种书。您拿去吧,以后尽管来找我们借。不瞒您说,小的与书肆的掌柜是熟人,这种书他一般不随意给不相熟的人。”
随后跟进来的楚宪傻了眼。
他原以为虞太倾匆匆忙忙进来,是有什么要紧之事,没想到……居然是借书?
他捂住脸,轻手轻脚自郑宅退了出去,假装自己不认识虞太倾。
虞太倾伸手接过图册,翻了几页,顿时蹙起了眉头。
这本绝不是遇渊,画风太秾艳,人物神色僵直,原不及遇渊的画风华美、人物传神,而且,这本没有配诗句。
“这本没有配诗,方才看的可是别的?”虞太倾一本正经地问。
郑信和郑恒对视了一眼。
方才虞都监刚出门,小娘子便将他们手中的图册收走了,还说倘若那位都监回来找,万不可提这本图册的事。
幸好他们手中还有别的图册,便取了一本出来应付,没想到这位都监还挺挑剔,还要配有诗句的。
陈伯瞪了郑信一眼,说道:“把你所有的……所有的那什么图都取出来让虞都监挑选。”
陈伯着实是说不出那三个字。
郑信拍了拍衣袖,又取出来两本一并递给虞太倾。
“虞都监,这是最后两本了,倘若您还不满意,不如让郑恒带您去书肆挑选。”
虞太倾又翻看了两页,其中一本倒是配了诗,但都不是遇渊。
如此看来,方才竟是他看走眼了。
他大失所望,神色便有些黯然,说了声不用了,便将图册全部还给郑信。郑信见他脸色不虞,追过去将图册塞入他怀里,说道:“这些都送与都监吧。”
虞太倾方才只顾着看图册了,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众人是以为他要看,脸上霎时写满了尴尬,蹙眉说道:“不用了,我并非是自己要看这些。”
郑信一脸了然的样子:“都监,没说让你自己看,您自可拿回去和相好的小娘子一道看。”
虞太倾捧着图册,顿时觉得自己浑身有嘴也说不清了。
偏生这会儿一抬眸,只见前面木制走廊旁,郑府的小娘子翩然凝立。
她身着秋香色衫裙,斜倚在廊柱旁望着他。
她戴着幂篱,帷帽前垂下的轻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却似乎遮不住她的视线。
虞太倾隐隐感觉到她灼灼的目光,透过轻纱落在他身上。
他抬手将图册塞在距他最近的陈伯,抬手推开门,径自去了。
一出了门,便听门内的陈伯气得嘀咕:“这人啊,真白瞎了一副好模样。他就是癞蛤蟆穿大红袍,——只可远观不可近瞧。远看俊俏光鲜,却不想内里是一团败絮。不用说,这必是个粘花惹絮之人,与你们两个一样。去,把这书都烧喽。哎,小娘子,你可莫要沾惹这样的人。”
楚宪牵马候在马车旁,见到虞太倾出来,望着他的目光也怪怪的。
虞太倾上了马车,敲了敲车厢,命原本骑马跟随马车的楚宪也上了马车。
光线幽暗的车厢内,虞太倾褪下了天枢司那身绯色官服,一袭白衫静静而坐,整个人看上去虚弱而孤冷。
楚宪诧异地问:“虞都监怎地不穿官服了。”
虞太倾沉默了一瞬,说道:“这官服穿着太红了。”
楚宪不解地哦了声。
虞太倾叹了口气,抬手掀起马车的窗幔。
日近黄昏,街道一侧的店铺有的在上灯,将风灯里的烛火点燃,再用杆子挑起来挂上去。星星点点的灯笼亮起来,暮色笼罩下的街道又有了烟火气。
虞太倾半晌没说话,楚宪渐渐有些煎熬。
他今日不幸获悉了顶头上司不为人知的癖好,心中有点忐忑。
他思虑良久,缓缓说道:“虞都监,我不会说出去的。”
虞太倾倒未曾在意,瞥了他一眼,说道:“楚宪,有些话不方便在司里说。我到天枢司已有些时日,晓得你是個能干的。你也和雷指挥使共事好几年了,以你的才干,原本能成为指挥使的心腹,可你似乎是故意在和他疏远。我说的可对?”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楚宪愣了会儿。他倒未曾想到,虞太倾这么快便看穿了他。
他在天枢司,前些年兢兢业业,一直做到了校尉。然而,近年来,天枢司势力逐渐膨胀,伏妖司不像伏妖司,雷言在朝堂也越发说一不二,自此他便怀了混日子的想头,甚至想着调离天枢司。
实在是,深恐有一日大祸临头。
男子汉大丈夫,他倒也不怕死,只怕死的不得其所。
他抬眼望向虞太倾。
这位新来的都监,虽是圣上亲派,但要在天枢司立足,手下若没有一兵一卒,自然干不成事。
如今这是要来拉拢他吗?
“伏妖法器闲置久了尚且会生怨,一个满腔抱负之人不得已混日子,心中岂能好受?”虞太倾缓缓说完,好看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暗影,定定望向楚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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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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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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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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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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