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睦槿擦掉眼泪,缓了下心情,才缓缓道:“妈,爸他,他得了阿尔茨海默症……”
当这个词从儿子口里说出来的时候,林槿也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和她想的一样,谢哲年真的得了阿尔茨海默症。
在谢睦槿的讲述下,林槿也知道了谢哲年这些年的经历。
林槿去世的时候是61岁,那时谢哲年是62岁,如今谢哲年已经78岁了,时间过去了16年。
林槿去世的那一年,谢哲年也大病了一场,在医院里足足住了两个月。
其实最开始只是感冒的小病,没想到后面会越来越严重,到后来晕倒住院,医生在抢救完说了,谢哲年当时是没有多少生存的意志的。
当时真的把谢睦槿和林睦年兄妹俩吓到了,后来日夜陪伴谢哲年,不断劝说,安抚,谢哲年才慢慢恢复了生存的意志,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好起来的谢哲年重新回到了大学去教书,生活似乎照常,但其实一切早就发生了变化。
谢睦槿发现,父亲沉默,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也不喜欢出去交际了。
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待在曾经和母亲一起住的房间里。
有时候可以一整天都不出来。
其实,谢睦槿兄妹俩都能看得出来,父亲的身体还在,但他的心死了。
他的灵魂在母亲离开的时候,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他们是知道,父母的感情有多深的。
看着这样的父亲,谢睦槿兄妹俩也很心疼。
但他们同时也庆幸,父亲还活着。
他们已经失去母亲了,没办法再接受同时失去母亲。
谢哲年就这么浑浑噩噩,如同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度过了14年。
一直到2年前,他开始忘事。
谢睦槿察觉到不对劲,带着他去医院检查,才知道父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他也不适合去学校教书,退休回家了。
这两年,父亲慢慢地把很多人事物都忘了。
忘了孙子孙女,忘了朋友,学生,也忘了陪伴着长大的儿子,女儿……
庆幸的是,他生活还一直能够自理,有时依旧是一个睿智的儒雅老人,仿佛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
在父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后,原本就因为母亲的离开而沉默寡言的他,更加沉默了。
慢慢地也没有再提起母亲了。
谢睦槿和妹妹还以为父亲是逐渐把母亲给忘了。
两人那时觉得,其实忘了也好,至少这样不用背负着思念另外一个人过日子,至少……能过得像个人样。
这两年,谢睦槿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可现在,谢睦槿才知道。
其实父亲从来没有忘记过母亲。
从来没有。
或许,有些记忆会记不得,但他深爱林槿,林槿是他妻子这件事,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爱,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能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也总是能在医学上创造奇迹。
而现在……
听着话筒里母亲熟悉又温柔的声音,谢睦槿想:爱,是否也能跨越生与死的距离。
林槿听完儿子的讲述,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后才道:“把电话给你爸爸吧。”
……
后来,谢睦槿和妻子退出了电话亭,就留老父亲一个人在电话亭里继续讲着电话。
里面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出来。
谢睦槿透过电话亭也看到了父亲的另一面,或者说看到了青年时,他还未出生时的父亲是怎样的。
在谢睦槿的记忆中,父亲谢哲年如山一样,沉稳从容,似乎遇到天大的事,他都能从容应付。
他气质儒雅,却也是严肃的,在教书育人和教导子女上,他也是严格的。
他也是沉闷的,似乎有什么情绪,心事也都藏在心里,不为人所知。
谢睦槿也从来没见父亲哭过,除了在得知去世时,父亲瞬间红了的眼眶和颤抖的身体。
而现在,他看到了父亲的另外一面。
脸上的表情那么生动,会羞涩地表达浓郁的思念与爱,会放缓了声音与母亲撒娇,会红着眼眶表达着委屈……
明明已经是78岁,白发苍苍,人近暮年,但他的表情,语气那么生动,仿佛他此时就是一个刚结婚没多久,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一样。
明明是很违和的。
但谢睦槿觉得,这样的父亲,莫名地,很可爱。
他默默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记录下这一刻,别样的父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哲年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谢睦槿记得,他隐约间听到的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阿槿,我很想很想你,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谢睦槿还以为,父亲是沉浸在几十年前,他还没出生时,母亲因为父亲抽烟而离家出走的那一个记忆里。
直到晚上,谢睦槿才发现,他错了。
当晚,父亲谢哲年突然昏倒,被谢睦槿送到了医院抢救,不仅仅是他和妻子,孩子一家来了,小妹林睦年接到电话,也和丈夫孩子一起匆匆赶来了。
经过抢救,医生给出的结果也让他们震惊。
“病人目前已经抢救出来了,但……”
“他的身体各处器官的功能,突然出现了全方面快速地衰退,他自己也没有求生的意志。”
“等下他醒了,你们就见他最后一面吧,估计就是今晚了。”
林睦年捂住了嘴,泪水唰唰落下,怎么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哥,你今天不是才带爸检查,医生才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嘛,病情也没有恶化啊,怎么突然就……”
这时,谢睦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眶也瞬间红了,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原来,原来是这样,所以他那时候才会说那句话……”
谢睦槿将来自天堂的电话以及和母亲通话的事跟小妹说了,也把视频给林睦年看了。
他似乎释然了般。
“小妹,其实我们都知道,爸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坚持了十六年,爸也累了。他那么想妈,那么爱妈,我们,我们不该再自私地阻止的。”
“我,我……”林睦年也说不出其他话,最终只能哭泣。
而在谢哲年醒后,他们也见了他最后一面。
躺在床上的谢哲年,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睦槿,睦年,爸爸要去找你们妈妈了。十六年了,你妈妈等了我十六年,也该够了,也不能再继续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再等下去了。”www.xiumb.com
“睦槿,睦年,这些年,看到你们过得很好,爸很高兴,你们都成长为很棒很优秀的人。”
“你们啊,永远都是爸爸妈妈骄傲的孩子。”
“以后啊,你们也要秉持初心,好好地,幸福地,快乐地活着。”
“爸爸和妈妈啊,会在天上,看着你们,保佑你们的。”
“爸爸走了,要去找你们妈妈了。”
这时,谢哲年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儿女的呼喊声也越来越远。
慢慢的,他好像在前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知道,那是他的妻子阿槿。
只见她转身,缓缓伸出手,冲着他笑:“哲年哥,我来接你了……”
病床上,谢哲年的脸上挂上了笑容,他也缓缓伸出了手。
最后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阿槿,等待了十六年,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无论在哪,只有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谢哲年的家和救赎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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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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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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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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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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