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徐阶与他见了一面说:“方才广州府来了照会,宣镇南已经从广东出海,本次有三百匹级宝船一艘作为旗舰,此外还有百匹级大福船四艘,六十匹级小福船十二艘,剩下一些三十到四十匹左右的货船会随行。
广州照会我们,若是有商队准备出发,一块跟着上路。
所以,你若是要去南洋,就现在吧。”
高拱闻言大喜,赶紧道谢。
“不必多礼,只是随着朝廷的命令而行动。宣镇南此去,必然是为帮助满剌加复国的。满剌加的遗老昔英,已经在上个月换乘船只,抵达了仁川市舶司,并在仁川送信朝廷,满剌加苏丹马默恳请陛下助其复国。
如今昔英就在战船之上,准备带着王师南下满剌加。
虽然这一战悬念不大,朝廷也已经收罗了八年多的南海各地的水文、情报,基本上能做到指哪打哪,但我还是要说。满剌加不要去,直接去文莱,文莱城内有徐氏布行,里头是我的族人,与他要船,他会送你去坤甸。”
徐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对高拱说:“另外还有一件事,坤甸的金矿,朝廷已经知悉了。昨日,东厂之人来警告我了,说坤甸的金矿三年之后再挖。作为后手,以防巨港都司重建之后,实在没有人力的情况下,朝廷会考虑将坤甸有金矿的消息放出去。
从而营造南洋各地都是黄金的错觉,用来吸引中南半岛和沿海的投机之人过去。”
高拱脸颊抽搐了一下:“难道咱们的谈话……上边……”
“嗯,必然。今上何许人哉?对官员们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大环境要求是关内必须保持上升空间,关外可以留给各方势力去角逐,都司和宣抚司,要么军事管制,要么乡镇自治,只要不干扰大明的计划,这些地方的人,未来都是大明官僚团队的一员,所以我们的动作,在陛下眼中属于半公开,并无所谓。
再说了,这些化外之地,必须要有心向朝廷的地主,替朝廷维稳和梳理本地的一切资源。
如今,天下有能力开发各种资源的只有朝廷和国企,关外、都司等地的开发,全是户部出资,国企出力,赚上来的收益各家分。
一部分用来维系本地的城市建设,一部分充作赋税而入大明。
所以,坤甸有金矿徐家内部也提了好几次,该走漏的消息已经走漏,只是朝廷基于扩张策略的需求,要我们配合罢了。”
徐阶似乎已经习惯了东厂、锦衣卫的警告。
自从江彬之后,这两家其实已经算是彻底隐没在台前。
很少跟之前一样出手了。
现在出手的都是都察院,这批拥有了皇权特许的勋贵,对文官的镇压,可以说比皇帝还狠。
毕竟想要维系体面和黑吃黑,勋贵们是彻底给皇帝挡刀了。
毕竟兵权几乎被皇帝削了,他们就算不想给皇帝当刀,也只能混在京中当个商人炒炒股票。
但大明的社会注定了没有权利,你的一切都是别人的嘴中肉。
当然,现在皇帝还在,他压着不准对底层动嘴,大家都得小心一点,生怕惹出了政治事件,然后被皇帝直接端了。
“那……在下就告辞了。”高拱看徐阶皱眉,松开,若有所思,赶紧躬身。
徐阶点了点头。
高拱转身出了院子,管家已经将船票和细软全部给他装在了一个牛皮手提包里。
高拱谢过,拿着这些离开。
拿出船票看了一下,再看看怀表,发船时间是下午三点,现在是早上十点,需要赶紧赶到离岛的围城办理出关。琇書網
高拱又看了一下皮包,一叠千元大钞,足足一百张。
十万!
高拱深呼吸,徐阶是真的豪富!
不过转念一想也难怪,徐阶家就是海商世家,这一次更是搭上了朱厚照的快车,不发财是没天理了。
收了起来,高拱走到巷口,看到了一群人力车夫:“先生要坐车吗?”
“去离岛快线码头。”
“得嘞!”这个车夫操着浓浓的京族腔,兴奋的拉走了高拱。
其他车夫不由得羡慕嘟囔:“这里距离离岛快线码头,十公里。起步价十元,前五公里每公里十元,五公里之后就是每公里三十元,然后还得跨片,再加十元。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个家伙就赚了两百二十元。
不愧是从大社区出来的人,真有钱。”
“一看那个家伙的穿着,就是个汉人,汉人有钱,正常啦。不过,咱们日子也好过了。
之前一段时间,各家都在抢生意,现在生意不用抢了,香港市舶司集团直接入股咱们背后的东家,整合了整个人力车市场,划分出十二个片区。
一个片区的人一个月轮岗一次,一年轮完,大家都有肉吃汤喝,要说弄钱的方式还是人家汉人厉害,合该他们有钱。”
“是啊!而且价格也公道,车也不用咱们租,起步价就算是交租,有拉就给,没拉就不用。就是需要维护,换个轮子蛮贵的。”
几个越南人在聊天,这个时候又有贵人出来,勤快的接了,剩下的继续聊。
然后中午一到,呼啦去边上的小馆子吃饭,价格便宜还有肉。
这日子别提多美了。
就是人力车很贵的。
高拱他们跑了一个小时,才跑了十公里外的离岛快线码头,下车之后,这个车夫拿出了账单价表手写的发票。
自从朝廷商业氛围浓厚之后,朱厚照为了解决国企内部的部分腐败问题,将发票弄出来了。
这就成了报价的必须品。
而香港这边,发票是必须给的,因为这是查账的手段。
车夫要是不给发票,举报有奖,车夫也会因此被香港直接开除进入运输、公交相关行业。
对于几乎没有一技之长的车夫来说,一旦丢了这个工作,就只能去码头扛大包。
但收入,可以说锐减一半以上。
车夫一下就成了底层工作中,最为体面的工作了。
高拱拿过发票,两百二十元的价格,看得他脸颊微微抽搐。
不愧是国中最会搞钱的市舶使,离岛快线码头明明就在辰龙区和巳蛇区两个片区的交界,但却落在正在建设的巳蛇区附近,让圳南半岛的核心地段的辰龙区人乘坐人力车过来的,得额外给十块。
看起来是不多,但贵人们出门可懒得走路,在离岛快线码头,是随时有快船。
客货两用,随时可以走。
所以这里也是最多人的,给了二百二十元,在这人兴奋的道谢之中,高拱来到了售票厅,买了一张标价一百的快线票。
然后径直走到码头。
“客官!坐船吗?差一位,马上就能走!”
一看到高拱出现,揽客的船老大一哄而上。
高拱给了一个看起来面善的票,然后其他人赶紧哄散,继续找其他客人。
上了船能看到雨棚,雨棚下有座位,二十个。
但这是用货船改出来的,都是货装得差不多来拉客人,一个是赚,两个也是赚,而现在这里已经满了。
“诸位,都做好,出发了!”
哗啦!船帆放下,顺风南下离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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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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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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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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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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