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敲门声此起彼伏:“姓梁的!我知道你在里面!给老子开门!我是你岳丈!你难道要不孝吗?!”
“快开门啊!优儿!你就行行好!看在你已经死去娘的面子上,救救你弟弟吧!他才二十二!他不能被征发去当民夫啊!”
哭喊,尖叫,吵闹,响彻了整个家属大院。
躲在家中的苏绣厂厂长梁师闷着不说话,他面前的女人,正在抽泣。
“哭什么哭!你也是厂里的员工!今天的大会你也看了!上边派下来的镇守太监都说清楚了!必须遵守,不然立刻开革。老二去了,不是去送死,去北方只是冷一点,这一次说是民夫,实际上是调整地方户册,去了北方,是要入建设兵团,做镇户的!
老二都二十二了,不就是因为被城市户限着,这才没办法娶亲的吗?
更何况他不在,家属大院里头,多少混吃等死的混蛋能少生事端?
现在上边已经下了死命令,如果不去,家中有丁余的,你大哥,就别想接老爷子的班了!
更何况我现在也到了关键时刻,今年做好了,明年我就升苏州府总厂了!到时候家里能换大别墅,老爷子咱们也能接来一起住!
就算你不想想我,也想想船儿,他才多大!你难道想要看着我被开革,一家子喝西北风吗?
我是分厂的厂长,八品官!
未来儿子能上更好的学校,船儿那么聪明,一定是天才,就算上不了皇家学院,也能在省城读个好学校!
所以,闭嘴!别哭!别闹!不仅是为了我们,更是为了未来!”
在梁师的一番威逼利诱,家里的婆娘总算消停了。
“都安静!”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接着争吵就爆发了!
“放开!放开我儿子!”
“让开!臭老头儿!你想死吗?!不知道这位是镇国府的正六品武备督巡使吗?你想要袭击长官,然后掉脑袋吗?”
“我……我……”
梁师一听,立刻暗道不妙,赶紧冲出来。
这门一开,数盏油灯,让他有点晃眼。
“出来了!姓梁的!赶紧救救华儿啊!”
一声尖叫,一个老太太也顾不得体面,直接放声痛哭。
“梁厂长。”后方,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手按在腰间骨朵儿上,让梁师一看,沉默了片刻道:“你是,五熊?”
“嘿,还记得呢!”盔甲男人嘿嘿一笑。Χiυmъ.cοΜ
“认识?”老太太一看,赶紧央着梁师,“你们一定很要好……帮帮……”
“当然认识。上次在北伐,您这好女婿拿我们整个旗,去顶女真人袭击。我们就五十人,挡了三千女真人三天三夜,战到最后,就剩下三个人侥幸活着。求援了十几次,愣是一个人没来!
结果,当厂长了?”
五熊看了一眼左右,呵呵冷笑:“可以嘛!想要假公济私?还是以权谋私?陛下就是知道会有你们这样的人在,才往全国各地,紧急委任了一批督巡使。现在,我来照单征发,你要拦吗?”
一听这话,现场所有人脸色一变。
梁师也是缓缓闭上眼,咬着牙说:“当初那件事,都说了是意外!”
“意外?战场上是可以有很多意外!但,你明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主力,却还要兑掉我们,不就是为了提高战争等级,好让你离开之前,多混一点功勋嘛!
被女真偷袭死了一个旗,和死了一个什,两者之间的战役级别,至少提高两级。
如果这个时候你在出兵拿下战斗。
那一出来你就是八品分厂长,这会儿再见面,你应该已经去了总厂,当六品官,而不是这里战战兢兢,左右逢源,想要卖个名声,不救妻弟,搏一个未来升迁,直接入总厂,当从七品总厂主任或者正七品经理。”
“你!!!”梁师被戳穿了心思,咬牙切齿,“血口喷人!镇守太监已经做过了工作!也开过会了!朝廷征召的不是民夫,去了北面不用多久,就会改组成建设兵团,去了就是镇户!我也早就说过了!下边胡思乱想,我又能如何?”
“不如何。”五熊冷漠的说,“只能说你钻营可以,但做事不行。总而言之,我来拿人,朝廷让我们这些督巡使当恶人,依旧是在全了你们这些后边搞生产的家伙的面子。好好干,这一次你那妻弟我带着北上,回头督巡使就地改组师长,不用三年,我也退役,你那妻弟在我手里干活。
我会好好炮制他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你!你!”
“梁……梁师,求你了!救救我弟弟吧!”
梁师的婆娘也被吓到了,跑来就哀求。
“我救……我拿什么救!他是六品官!还是这件事的顶头上司!武备使我都管不了,我怎么救!”
梁师当场爆炸,老好人形象彻底崩塌。
不过,五熊看着他歇斯底里,吓得在场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也只是冷笑道:“行了,戏就别演了。就一句话,人我带走,你还能继续当厂长,明年考功,升入总厂,未来指不定还能入工部或者将作监任职。
如果要阻拦,那就别怪我了。”
“你想怎么做?威胁吗?”梁师怒视。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五熊拔出骨朵儿后的腰刀:“这是陛下钦赐的督巡雁翎刀,专门负责本次征发。”
“这里可是苏绣第二分厂!”梁师一怒。
“城外的农会兵,都司兵,已经全部披甲了。只要城中城市户有任何异动,立刻就能做战功。他们可是很想升迁的。”
“你!!!”梁师脸色骤然大变,“陛下缘何会有如此决断?难道城市户,不是陛下的子民吗?”
“是。但还有很多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混蛋,正在破坏陛下既定的国策。东南只能大而不强。
你们这边,有多少丁余?天天斗鸡走狗,惹是生非,跟着倭寇们厮混、走私、作恶,真以为朝廷不知道?现在,该清算了,这批农兵不会打进厂里,但厂里也得给我安静下来。
他们进城,只为了一群人去的。
朝廷严打了,扫黑除恶。
又是几百颗脑袋落地,几千人被发北地劳改。
你那妻弟算是良家,不乱搞,不然现在我甚至可以连你一起拿下,直接以包庇论罪。”
五熊一脸可惜的表情,梁师的岳父一家,也感觉到了不妙。
“战时了?”梁师却傻眼的问。
“不然呢?举国备战,准备西征!过两天,粮食会进入配给制,我来这里,就是征兵,训练,同时稳定苏州府治安,将粮食优先提供给民夫。一户一丁一天只有一斤口粮。苏州也一样,要维持到今年秋收之前,节省出来的粮食,都要用在北迁民夫的事情之中。”
“行了,国事重要,好好做好下边的工作,如果你连自己家人都没办法整顿好,那我还是劝你尽早和离。我可不想等我哪天先一步入了将作监,找你麻烦的时候,还要用你的床帏来搞事。
我那一旗的兄弟,家家户户的仇,还在你身上呢!”
五熊收了刀,看了一眼左右说:“拿人,收队,继续找下一家!”
“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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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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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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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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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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