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朱厚照身边许久,他发现朱厚照看待问题的时候,总是俯视,言事及利。xǐυmь.℃òm
在他眼中,天下之事,事事可货。
既然事事可货,那么人情是故,也就是利益交换的一种。
所以,朱厚照看问题,往往深刻狠辣,一针见血。
邹守益此来何事,朱厚照随便就猜到了。
至于邹守益会被自己引进来,估计朱厚照已经提前对他门下子弟进行了彻查,谁能拉拢,谁不能拉拢,一清二楚。
邹守益有点震惊之余,也沉默了片刻道:“陛下,江彬在江西行事嚣张跋扈……”
“好了,倘若你是言江彬行事有问题,那么你可以去看看《儒学辩证法》,再看看法家管子的书籍。看完之后,你就明白了江彬存在的意义。能审他的只有律法,而大明的律法,还未完全推行下去,至于为什么没有推行,你们这些江南士大夫,比朕清楚。”
朱厚照对邹守益可不会客气,平静的撑着下巴,看着自己这个“徒孙”:“朕厌恶理学,是因为理学已经僵化,开始内耗。你们这群南方上岸的士大夫,为了自己的利益,开始钳制大明对外的扩张,极大程度的损害了大明的利益。”
“可是陛下!穷兵黩武……”邹守益还想说,朱厚照却压了压手。
“那么既然你想劝朕,首先你得入门。得弄清楚朕的思维是什么样的。
现在朕考考你,如何平衡一个国家的内部利益,或者换一个简单的。经济重心南移是客观规律,为何?”
邹守益思索了一下,看着陛下:“学生斗胆直言。”
“讲,讲错了也没关系,朕既然要挑起新儒之风,就意味着朕不会因言获罪,给你们开密折通途,也是让你们可以随意的发泄垃圾话。至于听不听,那是朕的事情,你们只负责谏言,立功,升官,发财就行。给天下拍板的人,有且只能有一个,否则谁都想当家做主,这家就得乱。”
朱厚照赤裸裸的话,让邹守益咬了咬牙。
他发现自己和朱厚照的对手戏,是不可能了。
本以为直言劝谏,能解决江南问题,能获得士林赞誉,但没想到朱厚照站的角度与他完全不一样。
若是不按照《儒学辩证法》的思维跟着朱厚照走,那么他就没有办法与朱厚照说上话。
但这种破除,分析,归纳,重构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不断的盘算和冲击之下,邹守益额头已经冒冷汗了。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点。
“经济重心南移,乃是三国开始,五胡乱华不断加深,五代十国再加强,一直到北宋时才完成的。陛下,客观来说,这是不可逆的。江南财税乃是重地……重地……”
邹守益咬牙,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是,重地。你都知道是重地,那么为了大明能够获得财税,你觉得这么重要的土地,能全部交给本地错综复杂的士大夫去窃据吗?朝廷和本地士大夫之间最重要的矛盾,有且只有一条,就是财税。想要富人交税,难如登天。但朕得做,否则大明就安稳不下来。”
朱厚照看着邹守益瞪大眼睛,不断加重的呼吸,也清楚他看明白了什么。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经济重心南移,从三国之后,一直到南宋,历时八百多年才完成?而且,每次都是在一定时间之后被打断,然后再经历战乱之后才重新加强的?”
朱厚照手指在桌上敲击:“一块饼子就这么大,每个人都想吃一点,那么后来者不够吃了,该怎么办呢?”
“陛下!此乃亡天下之言!”邹守益赶紧打断。
“哟嚯!可以嘛!这么快就意识到了天下与家国的区别了?可你忘了,百代皆秦法,先秦从儒影,儒本商贵胄,三皇五帝裔。天下不一直都在这里吗?”
朱厚照轻蔑的看着邹守益:“如我之前所言,天下只能有一个拍板的人。儒学也一样,理学成为大明前一百五十年治世要义,就是因为前元崩塌,汉地根基受损,大明急需一个拍板的学问,来巩固上下民心。而现在过渡完了,朕的大明,需要一个新的能造福百姓的学问。所以,我注六经。”
“陛下……学生……”
“若是你们觉得我注六经不妥,可以让你们的六经注我。只要,你们能够抢赢这个话语权。当然,话语权这个东西,对于底层不曾接受教育的五千五百九十五万百姓来说,这玩意儿有没有无所谓,他们只要能活着。”
“王艮的:圣贤学问不过百姓生存之道。朕觉得不错,很对。所以,他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而你却忽略了最底层的这一批人,忘记了你们压榨的根基是谁。”
“然后,如果朕拿功名利禄让这群对孔孟不以为意的‘小人’拿起刀剑,将你们踩进地里,你们觉得这话语权,到底是谁手中的?你们可以注解你们的六经,但也要有能力传出去。朕让守仁继续传学,就是让他们去碰撞,但你们却忘了,你们根基就这么多,能读得起书的就这么多。
可是就算读起了书,这群人在理学家们眼中,算是人吗?
从一开始,朕就没有打算跟你们争南方,朕只不过是拿南方的税,拉着华北、西南,总计四千万百姓,跟着朕对付一个只有两千多万人口江南罢了。
饼就这么大,吃的人就这么多,北方和西南多一口,南边就少一口。但历来都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刁民为战兵,他们可不会想什么君子小人,活着才是他们的所求。
既然江南要独霸天下赋税而害天下之人,那么你们就站在了天下多数的对立面,你们敢闹,朕就敢拉着天下一起将你们分而食之。
游戏规则,朕的列祖列宗定的。
江彬过去,只不过是给你们看看不跟朕妥协,朕会有点小手段对付你们。
你们觉得自己能耐,那就试试看你们能不能将江南底层百姓也拉动,看看他们是先吃你们还是先吃了朕。
别忘了,你们的祖先能让你们坐上这个位置,不是靠你们的努力。
而是太祖高皇帝点头,你们才有资格踩在万民头上,跟朕说话。
拍板的人永远是朕,也只能是朕。除非,你们敢摒弃皇帝当你们的替罪羔羊,让你们彻底暴露在世人眼中。否则,那就把嘴闭上,把自己的身份摆清楚,是你们求着皇帝给你们顶罪,不是皇帝欠你们的。
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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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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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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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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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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