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号外号外!衍圣公反了!衍圣公反了!”
“号外号外!出售衍圣公罪状大全,一两银子一部,谁要?谁要?”
“号外号外!王学著作《儒学辩证法》谁要?”
南京公告处,挤满了读书人,很多北方来的“流民”们,带着从北方倒腾来的书籍,开始在读书人堆内兜售。
朱厚照的动作很快,让人抄录书籍,然后命令地方造了便宜的泥活字,粗制滥造了一批衍圣公案子的书籍。
虽然多有错漏,但胜在能将事情还原,于是销量一直不错。
“我要一本!”
“给我一卷!快!”
读书人们一听,毫不犹豫花钱购置,匆匆寻了茶楼去观看始末。
“无耻!孔闻韶愧为圣人子孙!”
“怎会如此!北宗居然血脉存疑?”
“还好有南宗正统!”
“对对对!差点忘了,南宗还有正统孔圣人之后!只可惜,子孙不孝,祖宗蒙羞!衍圣公虽然保留了下来,但若是孔门后嗣不能建功立业,光大门楣,就只能一直虚着。”
一个北方官话口音的读书人朗声。
边侧另一个北方官话口音的读书人呵呵道:“合该如此!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算是圣人血裔,不贤不孝,岂能身居高位,欺压良善?”
“没错!大明已经对他们够好了!结果换来的就是他们想要迎接蒙古人南下害了咱们!我本是东胜卫秀才,来江南游学。前几年,因为鞑靼人践踏,丢了城池,阖族被杀,至今求学,流落江南!呜呜……我回去的时候,屋舍,枯骨,可怜我那三岁孩儿,竟被开膛破肚,斩断肋骨……云儿啊!爹不好啊!”
说到伤心处,这个读书人痛哭流涕,拉着同桌友人,讲述北疆惨状,蛮夷若是入关会怎么样,他现在正在努力参与科举,想要登天庭,发声,征讨蒙古,报仇雪恨!
“公羊曰:九世之仇犹可报乎?
孔子曰: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今日我在此立誓,纵贯百世,也要报仇雪恨!光复家国!”
“算我一个!鞑靼人与那蛮人一般!定要复仇!”
“没错!可惜,江南浮华之地,士人皆畏死,毫无血性,只敢窝里横,不敢对外拔刀剑,区区几个倭人,就能杀得本地数千人丢盔卸甲!难堪至极!我等来日登科,必定要奏请陛下,看看东南这般孱弱之地岂能为天下文枢?”
“昔年孔子六艺,仗剑行十余国,号为真儒。”
“今年江南士子,只会口舌之争,是为犬儒!”
一群“北方”、“西南”读书人,直接开地图炮攻击。
江南学子们脸色难看,可没人敢反驳。
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对的!xǐυmь.℃òm
倭寇纵横东南,无人敢对付。
但更多的人都清楚,这些倭寇从哪里来的?
祸害大明东南海滨的倭寇有,但真倭只有三成,剩下七成,都是沿海大明士绅,出资组成的海盗团队。
祸害起自己人来,这群士绅,比谁都积极。
“胡扯!我等也是有血性的汉子!”
“没错!尔等莫要胡言!”
江南士子还是要脸的,终于有人起身来爆粗口,双方一阵口腔体操,然后在一阵阵锣鼓声中,熄了声音。
“钦差到!要将叛国逆贼孔闻韶,在南京绞死,献于太庙!”
“好!好!当杀!诸君随我去!绞死不够!当千刀万剐这些该死的鞑靼人!”
“同去!同去!”
北方“士子”纷纷景从,一下带动了整个队伍。
毛纪骑在马上,看着不断出现的读书人,以及拿起臭鸡蛋,烂菜叶,准备开始动手的百姓。
义愤填膺的百姓之间,还有人在兜售。
朱厚照早早就安排人来了,东厂、锦衣卫、夜不收……
毛纪看到了几个家伙的腰牌,脸色越发凝重了。
朱厚照到底准备了多少条陈路引,到底安排了多少后续手段?
这是一口气要把孔闻韶,办成铁案啊!
翻都翻不过来的那种!
“就是他!通敌叛国的恶贼!”
“败坏我等儒生颜面!砸死他!”
一声怒吼,臭鸡蛋烂菜叶齐飞。
“退开!退开!”锦衣卫赶紧维持秩序,但是气血上头的读书人,可不管这个,敢拦,连你这个锦衣卫都砸。
“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如此恶贼,岂能绞死?当碟刑,以儆效尤!”
“没错!通敌叛国之人!不可轻饶!”
怒吼声不断。
毛纪看着拦路的读书人们,一个个操着北方的口音,心中带着寒意。
这些,十之八九,都是朱厚照准备的。
“我全家都被鞑靼人杀了!若不是他这等恶徒,出卖边防图册,我全家也不会死啊!”
又一个“士人”上前两步,在枪兵威胁之下,毫不畏惧的任由点着胸口,睚眦欲裂:“若不碟刑,我死不瞑目啊!还请钦差大人……为我等死在化台堡的四十户百姓,做主!!!”
说完,直接撞在了枪上,任由穿膛破肚,双眼渐渐涣散,但却死死盯着毛纪。
毛纪看着心里发毛。
手心冒汗。
这人,是真的与鞑靼人,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以死明志!
若不是陛下手笔,就是……就是血气上涌,没有按照规矩来做。
“章兄!”
“章兄啊!”
看到这个友人死了,同行的其他人,一个个惊愕之余,发出了悲鸣。
江南士子,看着这一幕,手在颤抖。
不少人都偏过头去,倒不是他们害怕,而是不忍看着壮士舍生取义。
“群情汹汹!得妥善处理。”江彬骑马过来,一脸凝重,“不然,我们得出大事。”
虽然他是个粗人,但作为边将,他也知道北方多少人,是和鞑靼人血海深仇的。
他本人也是。
今日有人撞死在长枪上,只为了加重刑罚。
毛纪叹了一声:“诸位,圣意如此。需要将孔闻韶绞死,告祭太庙。但告祭之后,可以进行千刀万剐!还请莫抗旨!”
“……”
不少读书人沉默,也有不少人怒吼着:“还请上奏陛下,请改处理之法!”
“没错!此獠不千刀万剐,难泄天下士庶,心头之恨!”
毛纪脸颊抽搐一二。
这可是衍圣公啊!
可读书人们,却都在咆哮要杀通敌叛国之人。
连圣裔的脸面都不给的话,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若是逼急了他们,儒家都能给你掀了。
毛纪,不寒而栗。
“住手!此事我会上奏陛下,尔等退下,还有莫要再砸了,若是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江彬挨了一颗臭鸡蛋,当即纵马上来怒喝。
群情激奋,他也不敢太乱来。
一听这话,这些人顿时看向毛纪:“钦差大人,还请上奏。”
“这……”
“本官说话也管用!”江彬一看被无视,那种被鄙夷,贱薄的羞辱感,又一次席卷心头,怒吼道,“都退下!”
“都退下,本官也会联名上书。”
一听毛纪这话,读书人长长作揖,然后退开位置。
这一幕,还是让江彬,眼底尽是疯狂之色!
他可不是什么宽宏之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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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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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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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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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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