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储看了一眼随手从太监手中拿来书卷看起来的朱厚照翘着二郎腿,再看看下边群臣虎视眈眈的表情,轻轻走到杨廷和身边:“廷推吧。”
“……”
杨廷和转身。
就在刚才,三法司被朱厚照从内阁权力体系抽调了。
这可是从宣宗朝三杨费尽心思,好不容易串起来的政治框架。
现在好了。
朱厚照不仅抽调了都察院的御史,还反手夺走了立法权,大理寺承接立法权,意味着他本身的权力体系彻底改变了。
都察院拥有弹劾、调查、逮捕的权利,类似于现在的检察院。
大理寺拥有立法、复核、察狱的权利,等于架空了刑部大部分权利。
现在的刑部,就剩下审判、监狱的权利,完全就是执行机构。
至于为什么这么大臣们就答应了。
因为升品了。内阁一旦按照朱厚照的安排开始运作,就不能给他们全部力量,不然真的就是丞相了。
“哦对了,忘了说了。你们廷推的时候,从六部中选一员尚书补入内阁,这第一届内阁大家都是草台班子,先从六部九卿选吧,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都可,一并廷推,一事不劳二主。”
朱厚照头也没抬的加了一句话。
杨廷和的脸色更难看了。
因为六部的官儿,都纷纷露出了锐色。
就连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这些边缘的九卿,也都呼吸急促了起来。
入阁!他们也能入阁!
就算不入阁,接下来的变动,他们也能升官。
似乎大家都忘了今天来的目的是商讨宁王的通逆。
全部都盯着官位去了。
“陛下,现在应该谈的是,宁逆的案子!”礼部尚书毛澄终于看不下去了。
虽然入阁对他诱惑很大,可是今天这么一闹,大家都忘了正事了。
全被朱厚照牵着鼻子走了。
朱厚照闻言,合上奏疏:“嗯?差点忘了正事。那就彻查一下百官吧,谁拿了宁王的贿赂,上书致仕,归还贪污,贬为庶人,永不叙用,三代不仕,此事就了了。”
“什么!”
毛澄大惊,刚想说话,瞬间被无数双死亡之眼凝视了。
他趔趄了一下,好在边侧的梁储眼疾手快,搀扶住了。
“陛下,此事理当廷推!”蒋冕赶紧出声。
“不是你们说要先彻查宁王事的吗?”朱厚照冷笑起来,“朕都已经说了,那就照着做吧。刑不上大夫,但大不敬,谋逆不在此列。朕有好生之德,只是夺了三代不仕罢了,可没杀人!”
“陛下!”蒋冕额头冷汗直冒,但他退不得了,“若是坚持,便是暴政!”
“暴政?”
朱厚照沉声,站了起来,叉腰踱步了一会儿后又问:“有意思。没杀人,只是褫夺官身,三代不仕,就成了暴政。那诛九族,也是暴政,朕不诛个九族,兴兴大狱,好好炮制你们这些官僚一二,就当了这个暴君,是不是太亏了。”
“陛下!臣失言万死!然宁王所贿,或明或暗,许多官员也并不知道财货为宁王所贿啊!还请陛下三思!”
蒋冕跪了。
朱厚照现在拿捏着大义,还是在处理宁王叛逆的敏感事情上,他真的没有下令兴大狱,已经很仁慈了。
“卿没有失言,反而呢,劝谏有功。对,暴政不可取。”朱厚照下来,伸手搀扶起蒋冕,“卿说得对,是朕没有思考得好,没有对比,总是有人觉得朕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暴政。那这样吧。一千两以下,抄家、褫夺官身,永不叙用。
五千两以下,褫夺官身,一代不仕,三族流放云南。
一万两以下,褫夺官身,两代不仕,六族流放奴儿干都司。
一万两以上,褫夺官身,夷三族,抄家,九族流放云南,三代不仕。”
“蒋卿劝谏有功,当赏,加俸十石。确实不该一杆子打倒。应该按作奸犯科的等级来处理。”
朱厚照拍了拍蒋冕身上尘土:“回头圣旨下的时候,朕会明发是蒋卿所谏,如此青史留名的壮举,蒋卿在朕气头上的时候,刚正不阿,直言不讳,果朕之魏征矣!”
朱厚照狂夸蒋冕。
老板最喜欢的员工是什么样的?
就是蒋冕这样的,送头来衬托老板的伟光正。
因为有蒋卿的劝谏,朱厚照才厘定罪责等级,不全部一杆子打倒。
这样一来,朱厚照就不是始作俑者,那群贪污最多而被贬斥的家伙,也不会恨上朱厚照,而是恨蒋卿。
你丫平白无故说这一句干屁啊!
现在好了,我们成了笑话!别人逍遥了!
人嘛,最怕就是对比了。
蒋冕被朱厚照拉着,几乎要昏死,他的身后,无数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着蒋冕。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蒋卿劝谏了吗?动手吧。”琇書蛧
朱厚照一声令下,兵甲摩擦的声音响起,很快不少官员立刻被刀架在脖子上。
众人脸色骤变,武勋们更是难受的退开,因为他们才想起来,这会儿人在通州,出了京师,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啊!
“陛下!陛下冤枉啊!”
“陛下!饶命啊!”
“饶命!呜哇……蒋冕,你混蛋!”
蒋冕脸色苍白。
不仅是他,附近的几个官儿也都是如此。
梁储站在边上,就看了一眼剩下的官。
六部去了大半,只剩下尚书存活,其他的侍郎、主事少了不少。
再看看边侧的都察院,更惨,四品以上主官直接团灭!
大理寺更是只剩下三个人。
“看来,大明的内阁,不能全是六部的官了。这么多通逆的反贼,一心想要朕死啊。”
朱厚照幽幽的叹了一句,噙着微笑看杨廷和:“朕安排一个入阁如何?”
“全凭陛下做主。”杨廷和脸颊抽搐。
因为蒋冕的一席话,大明朝堂直接被朱厚照血洗,接下来大明官员还会更难。
但也没办法,因为朱厚照平了宁王的叛,而宁王这些年为了叛乱登基,到底给了文武百官多少好处?没人清楚,但能清楚的就是朱厚照如果兴大狱,基本上朝堂上得乱。
这也是为什么正德十六年的会成为明武宗的终点。
因为牵扯太多了!
就拿现在朱厚照查到的来看,大明朝廷内外主官,超过七成都收了宁王的贿赂。
七成啊!
丧心病狂的数据!
也能看得出来,大明的文官到底多嚣张。
对于他们来说,换个皇帝也就是换个老板罢了。
只是,朱厚照不是明武宗,他挺了过来,而且手段和嗅觉比原主更凌厉。
“王守仁,平叛宁王有功,你入阁协理朝政。”
朱厚照将王守仁丢进来。
“陛下,王都御史资历难以服众啊。”梁储在边上开口。
“不是说朕做主的吗?”朱厚照一脸不开心。
“这……”
“陛下,王都御史以军功,当封伯矣。”毛纪疲惫的开口。
朱厚照挑了挑眉,看向王守仁:“那你的想法呢?王卿?”
“臣领旨谢恩。”王守仁上前道。
朱厚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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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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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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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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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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