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储的出现,让杨廷和都意外了起来。
“叔厚,今日怎么来了?”
“还能怎么来了?今日发生了什么,诸位也比我清楚。现在京师戒严,还需要排查三大营,至于两位张国舅,则是给陛下当了垫脚石。而我,成了陛下手中棋子,来这里给召唤你们,六部、六科主官,立刻前往通州,商议处理宁王叛逆处决事宜。”
梁储自嘲了起来,一脸感慨:“这些年,一直应付长不大的陛下,可突然之间陛下展露了手段,又不适应得无法招架。以后呀,有咱们受的了。”
“这……”
毛纪有点古怪起来:“叔厚,此言何来?什么陛下的手段?难道不是张氏兄弟欲逆?”
“这些呀,都是真的,但想要隐瞒却也很简单。”梁储摇了摇头,“可陛下却选择将此事放大,进而趁机出手,控制三大营,你我谁能反对?此事事关陛下安危,不论真假,都要小心谨慎。之后三大营兵部还能插手吗?”
“这……”毛纪脸色凝重了起来。
蒋冕也不说话,明摆着的。
不然朱厚照不控制其他五部,偏偏强势控制兵部和兵部臣工做什么?
不就是担心他们反驳吗?
而控制兵部的理由也简单,防止叛逆者狗急跳墙。
根本就是将一场政治危机放大,顺手插入,然后不给内阁和朝臣反应时间,做出一个所谓的过度反应。
“陛下哭了。哭得很伤心,就跟弘治十八年先帝驾崩,陛下扶棺而走时那般无措。”
梁储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其余三人:“诸位,这可是这么多年来,陛下在外臣面前,第二次哭了。你们不曾见过,自然无有感觉。可是我见着了,也慌了。情绪为陛下所动,竟然一时间不能左右,只有等出了营垒才反应过来上当了。”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是没有这个感觉,但听着梁储的话,隐隐感觉到了不妙。
皇帝什么时候有这种心机了?
“罢了,尽快通知下去,让朝官政要随我走了,赶紧将宁王的罪议定下来,否则三大营可就要彻底落入陛下手中了。至于勋贵那边……这一次怕是要丢一批军中的官。陛下要重新整顿勋贵,让这群人重新在我们面前唱戏了。”琇書網
梁储说这话,杨廷和三人倒是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唱戏嘛!
勋贵,在政斗上,根本就是菜鸟。
不可能跟文官集团对抗。
笑过之后,杨廷和很快冷静下来。
梁储的变化,他已经感受到了。
他和之前跟自己隔阂感消失了很多,这必然是有外力进来压制的结果。
而作为伴驾南巡的内阁大学士,梁储这种变化,无疑是在告诉杨廷和,朱厚照带来的压力,已经让一个政斗老手都感觉到吃力了。
大明正德皇帝,开始全面和文官开战了吗?
等处理完了朱厚照的召集令,大家也知道现在宜速速解决宁王的问题,也就没再反对前往通州了。
并非是妥协,而是必须要去做。
不做,朱厚照不安心,他就会等彻底控制北京之后,才进来。
那得死多少人?
现在当朝之间,又有多少人收过宁王贿赂?
心虚啊!
杨廷和下朝回家。
杨慎也后脚回来。
两人在门口遇到。
“父亲。”杨慎行礼。
“嗯,近来如何?”杨廷和也有段时间没有看到杨慎了,今日撞见,自然要问问。
杨慎跟着杨廷和往院中走:“还算可以,近来在翰林院中,书也多读了些。”
“哦?读了什么?”
“《白沙子集》”
杨慎回答,这倒是让杨廷和有点意外:“倒是稀奇,可有感悟?”
“心学自称由白沙子启,号学贵知疑。”杨慎缓缓的回答杨廷和的话。
现在心学在民间蓬勃发展。
明代历史上三个心学节点人物,已经都开始登台推动了。
陈献章在成化朝推动明代心学发源。
湛若水现在正在抓紧完善心学。
而王守仁则是兼收并蓄,最后集大成。
不过因为有朱厚照的乱入,王守仁已经开始独树一帜,开始朝着朱厚照规划的方向靠拢。
封建社会的学说,必须服务于君主。
朱厚照也明确告诉王守仁,发展方向就是唯物,王守仁还在消化朱厚照教导的矛盾论,现在暂时没有学术分歧。
而伴随着王守仁被朱厚照收做徒弟,王守仁开始发送一些文章给各方心学门徒,翰林院中的一些心学子弟,兜兜转转也得到了一些,相互交流之下,也让杨慎有了一点好奇。
于是他开始阅读起白沙学派的著作,同时也在翰林院中寻找了不少湛若水的刊刻的典籍。
杨慎讲完他对心学的理解之后又道:“陛下收徒王御史,合著一册名唤《儒学辩证法》,天地存于阴阳,却非恒然,斗转星移,周天而动,必有疏漏,因而疏漏有错,却为平衡阴阳,必存矛盾。事事存在皆有理,但为了合道,就必须做出牺牲,这便是矛盾。有了矛盾,就得处理矛盾……”
“这……心学不是禅宗?缘何入了道家?”
杨廷和大惊。
他认为心学就是加入了禅宗的理学,转头朱厚照和王守仁将太极图重新解释了一番,又把阴阳家和道家的内容重新梳理了一遍,然后列出条框。
“非也,而是法家的内容。”杨慎有研究,算是很透彻:“《儒学辩证法》主张的是天行有常,地广万方,然时人无法尽用,须假于物,制天命而用之。
故而人与天,人与地,人与人,彼此相存以用,便会相制以竞。
即存相竞,便有矛盾。
人为求雨而耕,然天不降雨,故须制堤坝、水库蓄水,以备不时之需,却会导致下游无水。
人为求地多产,然沃土会贫,故须以粪堆肥土、保涵水土养育,却会耽误一地明年所产。
人为求人以财,然人欲好私,严于律己者少,严以待人者多,故须有法可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以律法为道德之底线,却会增加国刑之成本。
然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世事非一成不变,古之人舟楫百里数日,今之人风帆百里日落可至。
是故祖法非一成不变,当合今时,五年一观,十年一察,二十年一易,百年再回首,徐徐以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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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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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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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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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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