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应天府南方数千里一处的深山。
“你真的想好了?现在反悔,或许还来得及。”另一名老者站在老人身边,慢慢的说着。
他是皇室的供奉,当世七位魁除魔师中还活着的两位老一辈中的其中一位,而另一位,自然就是身边的老人,李长乐了。
“想好了,我本来就是已死之人,这多活出来的九年,也是逆天之举了。”李长乐慢慢的说着,声音中听不出来什么。
他没有胡说,他的寿元本该在九年前就已经走到头了,他本来也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是在寿元将尽的前不久,他遇到了白芷,那个小丫头。
浑身都是伤,虚弱的躺在医馆里,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超脱凡尘的女子。
他知道那是谁。
天下最强者,赤鸢仙人。
赤鸢仙人看见他的时候,与他对视了数分钟,最后表明希望他收养白芷。
他问为什么,仙人说:‘你身上,是一身正气。’
他不想接受。
因为他已经没有了继续活着的意义。
但他看着白芷虚弱苍白的小脸,还是心软了。
他用尽了所有手段,从天,从自己的命运手中,夺下了十年。他脱下了那身长袍,藏起了自己的剑,带着白芷在附近的城边上住下了。
这一晃,就是九年啊,而他与天与命运相争得到的寿元,也终于是再次走到了尽头。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又有了牵挂。
但是他不后悔,虽然臭丫头总是气他。但是那个丫头,是他现在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他放不下心,他总是怕自己不在了,臭丫头会不会被别人欺负?
所以他想着,给她找一个强大的夫家。
但是白芷有骨气,自己年纪轻轻的就成了萃除魔师。
这下他不用担心了。
他也可以放心了。
“长乐兄,慢走。”老者听着李长乐的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老人拱了拱手。
“啊,我走之后,就麻烦你带我回去了。”李长乐抬起脚,向着山中走去。
“自当如此。”
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深山中,老者慢慢的叹了一口气。
“长乐兄,你这一走,我们这些老家伙可就只剩我一个了啊。”
山林中,震天动地的兽吼声传出,几个时辰后再次归于平静。
抓住此山中的大妖,将其变为皇室最后一张底牌。
这便是明帝有求于老人的事情。
天下七位魁除魔师,其六位都奈何不得这只大妖。只能合力将其困在深山之中,不让它四处破坏,以导致生灵涂炭。
此事可寻仙人,仙人必会出手相助。
但仙人定会诛杀大妖,明帝希望能够将大妖作为一张底牌,随即寻找数年前隐居的天下第一除魔师,李长乐。
李长乐应了明帝诉求,原因有二,一为其寿元将尽,用此事换其弟子白芷十年无忧。二为,与命相斗,一次胜了,二次,终是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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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三个月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白芷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啊~终于回来了啊。”
锤了锤自己的腰,白芷慢慢的向着那间破旧的小院子走去。
院子虽然又小又破,但是有老头儿,有她,那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院子。
看着面前的院门,白芷轻悄悄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么久没回来,老头儿肯定想我了。”白芷走进院子,看着满地的落叶愣了一下。
“咦?老头犯懒了?怎么地上全是叶子?”眨了眨眼睛,白芷带着疑惑向着老人的房间走去。
全然没有注意到院落中的异常。
这几年每次她外出远门,回来老头都会在家等她,她已经习惯了,也认为永远都会这样。
停在房门前,白芷活动了一下右脚,然后慢慢的抬起脚,重重的踹开了门。
“老头!我回来了!你是不是又偷懒......”白芷像每次回来那样大声的嚷嚷着,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了一来。
房间中没有什么被吓一跳的老头,也没有喝醉了酒正在酣睡的老头。
“咦?奇怪,老头跑哪去了?”走进房间,白芷下意识的想拉出椅子坐下,直到手碰上椅子的时候,白芷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缩回走进的手,白芷看着手心沾染的灰尘,彻底愣住了。
灰尘.....
她才离开三个月,就算老头再懒,也不会让他和自己的屋子生灰的。
发生了什么?老头儿去哪了?
怔怔的看着自己手心的灰尘,过了很久白芷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床榻,慌忙的走了过去。
老头的剑呢,笛子呢。
去哪了?到哪去了!
手掌抓到被放在床榻下的包裹,白芷连忙将它从床榻下扯了出来。
但是,包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没有那柄很丑的剑,没有那根自己熟悉的笛子。
将包裹扔到床榻上,白芷发了疯似的在房间里寻找老人还在这里的证明。
她想着,或许老头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但是,什么都没有。
除了这个被遗弃的酒馕,白芷什么都没找到。
瘫坐在凌乱的房间中,白芷看着周围被翻得到处都是的杂物,双眼失神。
“对了,说不定老头只是和我一样外出了呢?对,一定是这样,他一定留了信给我。”想到这个可能性,白芷迅速的爬起身,猛地推开门向着自己的房间跑去。
“砰!”
重重的推开门,白芷看着自己同样落上了灰的房间,四处寻找着自己希望能看到的东西。
她找到了。
在她的桌子上,一个信封安静的躺在那里。
快步走到桌前,白芷看着这封信,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白芷拿起信封。
“臭老头,害得我这么担心你,让我看看你去哪浪了。”
翻转了一下信封,白芷看到了信封正面的字体。
那是老头的字。
‘徒儿白芷亲启。
芷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师已经去找你的师娘了。
慢慢的打开信封,白芷看着信,神情从放松,变为了不可置信。
瞪大了双眼,白芷摇摇晃晃的身体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跌倒一样。
“不可能,老头,老头怎么会.....”
扶住桌角,白芷死死的盯着手中的信纸,喃喃的说着。
颤抖着双手,白芷强迫着自己看完信。
‘老夫今年已是耄耋之年,已足足八十有四,活的够久了。
人言道,人之耄耋,寿足矣。
到了这个年纪,已经算得是寿终正寝了。
所以芷儿,不必为老夫伤心,这是命。
老夫与命斗过,斗赢了一次,而这第二次,老夫输了。
老夫无怨无悔,命运二字,其命由天定,但运由己生。老夫一生气运不佳,幸事不过屈指几件。
能与你成为师徒,是为一件。
记得九年前,你还是个小孩子,浑身是伤,老夫将你收养下,带着你到了这里生活。
那时老夫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与你分别时会如此不舍。
也未曾想过,时间会过的这般快。
仿佛昨日你还是那个整日强装凶恶的丫头,一眨眼,你却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老夫不舍,老夫也想看着你能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能成亲,生子。
但是老夫看不到了。
命终究是命,我们终究是凡人。
凡人与天斗,终究是会输的。
只是,老夫终是有一个遗憾。
老夫一生未婚,亦无子嗣。这些年你已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只是,只是,未能听到你叫我一声爷爷。
芷儿,丫头,老夫走了。
皇室必然会有人来接触你,若是你愿意做皇室的供奉,那便半生无忧。若是不愿,那便拒了吧。
——李长乐留。’
“开玩笑的吧,老头最喜欢捉弄我了。”
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白芷的双眼变得猩红。
“我去找他,他现在绝对在什么地方偷偷的笑呢。”白芷撑起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向着门口走去,但是还没有走出几步,她就跌倒在了地上,手中捏着的信纸也远远的飞了出去。
她知道的,那不是玩笑。
“老头....爷爷....”双手死死的抓着地面,白芷的头发散开,挡住了她的脸。
白芷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来,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回应她了。
长乐长乐,名是长乐,终是长愁。
(耄耋maodie之年,八十及九十的老人称为耄耋。另外,花甲之年是指六十岁的老人。古稀之年是指七十岁的老人。百岁老人称为期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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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除魔师据点。
“白芷大人,节哀。”保存李长乐尸身和遗物的人看着面前面色略显苍白的白芷,有些心疼的说着。
也是个孩子啊。
“嗯,多谢。”看着自己手中的长笛,白芷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说出了这句话。
李长乐的尸身在一个月前就下葬了,就葬在她的师娘身边。
她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李长乐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她也没有问过。
或许这些事情是需要带进土里的吧。
老头的东西她除了这根笛子,其它的东西她都和老头一起埋下去了。
而那柄长剑碎了,碎的很彻底,碎片根本找不齐,或许也有的碎片变成了灰也说不定。
她给老头守了七天灵,因为民间有说法,说是人死后七天会返魂,回来看一看亲人。
但是第七天,什么都没有。
民俗和传说都是骗人的,世界上根本没有灵魂这种东西。
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剩下。
就像李长乐说的一样,皇室在她守灵后一天找到了她,表明了想让白芷做皇室的供奉的意图。
白芷拒绝了。
老头懒散漂泊了大半辈子,她想,像老头一样自由自在的活着。
皇室并没有再为难她,在确认了她的选择后很干脆的就离开了。
她能猜到,这应该是老头为她做的准备吧。
皇室可不会这么干脆的放过她。
说起来,老头真的悄悄的为她做了好多好多啊。
走出除魔师的据点,白芷看着外面的太阳,久久的愣着神。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琇書網
今天的天气当然很好,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但是啊,明媚的阳光照在白芷身上,却无法让她感觉到一点点温暖。
“哈啊。”
手中拿着笛子,白芷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街上的人不少,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仿佛与白芷毫无关系。
“唔。”一股浓烈的酒香传来,白芷抬起头,看着街边的酒肆,白芷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儿,白芷抬起腿,向着酒肆走去。
“小二,打二斤桂花酿。(一斤是500毫升,二斤就是1000毫升。)”白芷走进酒肆,对着酒肆的小二说道。
“好嘞,姑娘您稍等。”
片刻后,小二提着一个小酒坛走了过来。
“姑娘,您的二斤桂花酿。”
接过酒坛,白芷淡淡的点了点头,付了钱之后就转身离开了酒肆。
慢慢的走着,白芷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小院子。
院子已经落满了灰尘,四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打扫,已经很乱了。
白芷将酒坛放到院中的石头上,转身拿起了一边的竹扫帚,慢慢的清理着院落中的落叶。
“沙,沙。”树叶翻动的声音在院落中如此清晰,除此之外听不到半点杂响。
终于,所有的落叶都被白芷清理到了一边堆积起来。
“哒。”一滴水落到白芷手背上,白芷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阴天。
“下雨了....”白芷呆呆的站在原地,感受着雨一点点变大。
雨势越来越大,白芷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中,手中还拿着竹扫帚。
她抬着头,任由雨水冲刷自己的面庞。
白芷没有出声,只是好像有一些不属于雨水的东西混杂在雨水中一起落下了。
夜深了。
雨早就停了,白芷也洗漱了一遍。
不然自己感冒的话会很麻烦。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白芷也没有去理会它。
白芷就坐在那块石头上,一口接着一口的慢慢喝着自己买回来的桂花酿。
她看着星空,喝着酒,除了酒液流动和下咽的声音,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喝完了,白芷干脆窝在那块石头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很久之后,她睡着了。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她真的累了。
她睡得很香,这一个月以来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过。
而第二天的黎明到来时,她看着熟悉的院子,看着自己脚边空掉的酒坛,却笑了起来。
“老头,我出门啦。”
(这章是二合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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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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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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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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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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