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手里提着红灯笼,推开了揽霜苑的院门,入眼一片荒凉,青砖布满苔藓,院落杂草丛生,拐角处是干涸的荷花池,了无生机。
荷花池旁是一处凉亭,初雪走近,凉亭的石桌上用砚台压着一幅残破褪色还没完成的画作,四季更替岁月侵蚀,可还能依稀看出画中人眉眼含笑坐在秋千上,温婉贤淑甚是乖巧。
原来这就是上官竹溪的母亲。
初雪抬眸望去,不远处那架秋千一侧绳子已经断裂,一片颓废之象。
心口如蚂蚁啃食般难受,忍着疼痛,提着灯笼向室内走去。
扑面而来的霉味和灰尘,呛的她忍不住咳起来。
停留了几息她才缓过气来,随手将灯笼放在桌上,拿出手电筒慢慢扫向屋内的各个角落,蛛网尘埃,已经许久没人来了。
初雪目光扫向墙壁,深深的被墙上的画作吸引,男人清秀俊雅坐在琴边,眼眸温柔含笑看向翩翩起舞的女子。一旁一个男孩练剑,另一个男孩坐在亭中写字,还有个粉嫩可爱的女娃娃在一旁扑蝶……
宜室宜家,熙熙融融。
让初雪想到《诗经》中的一句话: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眼眶逐渐发红,心头又渐渐疼痛起来。初雪捂着胸口走到了积满尘埃的床榻边,床上放着一套还未做完的粉色衣裙,活灵活现的蝴蝶只是绣完了一边翅膀,可再也没有人继续完成了。
那是做给上官竹溪的。
心口堵的难受,犹如千斤重石所压,喘不上气来。
记忆里,儿时的事,犹如影片般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那时上官明晨在外求学,上官明宇在军营历练,只有上官竹溪随父母亲在府里。
母亲倒下的那么猝不及防,上官竹溪还小吓得脸色苍白。
许久之后请来的大夫全都走了,父亲揽着母亲哭的天地动容。
那天夜里,失去了娘亲,上官竹溪在哭泣中迷迷糊糊的睡着,却又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在怀里,熟悉的声音沙哑无力,亲了亲她的额头,“对不起溪儿,父亲实在舍不得你的母亲,她怕黑怕孤独,为父去陪她了,你要好好活着,两个哥哥会照顾你!外祖父也会照顾你,长大后,一定会寻到一个疼惜你的郎君!对不起,溪儿……原谅为父的自私……”
天还未亮,就传来父亲殉情的噩耗。
回忆到这里,初雪已痛哭流涕,原主的情感早已迸涌而出。
世上真有如此动人的爱情,“生同衾,死同椁”。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初雪坐在院中的台阶上,身旁扔着许多空啤酒罐,小脸酡红,举起手中的啤酒罐,看着皎皎圆月眨着挂满泪珠的眼眸。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
巷子黑暗处,初雪如风中摇曳的娇花走了出来,灵动的美眸迷离飘渺,双颊如染了红色的霞光,红唇水润。
佳人醉颜酡,笙歌醉梦间。
惹得市井之流眼露精光,秽语污言颇有挑逗之意。
初雪并不理睬,径自向前走去。
几人尾随其后,幽暗的眼眸恨不得贴在她的身上。
走过几条街,初雪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远处的正红朱漆大门,金丝匾额旁挂着几个红灯笼,映的“御南王府”四个大字格外清晰。
初雪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醉眼迷离,眼前仿佛出现了落殇寒的影子,再一看,却又空无一人。m.xiumb.com
“愁肠已断⽆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款,谙尽孤眠滋味。离愁渐⾏渐⽆穷,迢迢不断如春⽔。”
初雪咧嘴一笑,修长的手指向天上一指,“连你也笑我,臭星星。”
几个人躲在暗处,看着那截如玉般的藕臂咽了咽口水。
许是累了,初雪靠在树上竟打起盹儿。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初雪眯了眯眼,只见一辆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
一身月白色衣袍的男人掀帘跳了下来,初雪迷茫的杏眸闪过一丝光亮,落殇寒?
错觉?
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那熟悉的身影还在,负手而立站于马车旁。
这时,车帘掀起,初雪下意识的呼喊竟哑然无声。
一身水蓝色襦裙的娇俏美人从车厢走出,素手一伸,男人略有迟疑,可还是将她扶下。
“咳咳……谢谢殇寒哥哥。”慕容锦柔声细语。
“你在狱中风寒未愈,当心身体。”
“谢殇寒哥哥关心,我会……”
突然,她凌厉的眼眸快速捕捉到远处那婀娜的身影,脚下一滑向前摔去。
“啊……”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大手将她稳稳扶住后又放开。
“没事吧?”落殇寒淡淡问道。
慕容锦迅速瞟了一眼远处,紧紧抓住落殇寒的衣袖,“殇寒哥哥,我的脚扭伤了,疼!”
落殇寒皱眉,他很不习惯别人这样拽着他,而且离他这么近,除了上官竹溪,他排斥其他女子,包括慕容锦。
可看见她面色痛苦,又在牢里受了那么多苦,实在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今日去桃花村为舅舅过寿,舅舅已经斥责他没有照顾好救命恩人的女儿,罚他跪了半日。
“你在牢里受了许多苦,这几日在府里好好歇息,让冷枫给你好好看看!”
他眸色黯淡,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她扶进王府。
慕容锦一惊,殇寒哥哥竟然没有躲开她,要知道即使她能住进王府,可是他从来是避之若浼(mei三声)。
脸颊迅速染上一层嫣红,余光一瞥看到那抹艳丽的身影已经被几个市井痞相之人捂着嘴巴拖走了。
心间骤然颤动了一下,眼底迸射出一抹精光。真是苍天有眼,这黑灯瞎火的夜晚,一个女子被人掳走……
她从不是心善之人,不但不救更会火上浇油。
进院后她当即找人守着国公府,看看上官竹溪到底几时顶着残破的身子回来或者是彻夜未归。
落殇寒差人给她送来药酒,她只是红唇一勾将药酒放在了桌上,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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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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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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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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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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