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志向?”
“于天下的志向。是偏安一隅,做一个守成之主,还是锐意天下,当一个开拓之君?根据您志向的不同,臣也能提供相应的策略。”
说这话时,南郭合神色平静,一脸傲然。
怎么说也是圣人子弟,动动嘴就能编个十胜论出来。
南郭离则紧张起来,因为她心中只有两个孩子。
土地庙与姜国只有十多天的路程,算是非常近了。
如果土地公锐意进取,南下拓土,姜国首当其冲。
南郭离虽然加入土地庙,但它还是心忧自己的儿女至亲。
岳川摇了摇头,“南郭先生,你想岔了。我根本没有那些王图霸业的念头。”
听到这话,南郭离心中一松,终于不用面对两难的抉择了。
南郭合却是一阵失落,君上只想做一个富家翁,自己的才华不得到充分施展啊。
岳川接着说道:“这话并非欺瞒先生,我确实胸无大志,但是我得一位前辈大恩,答应过他,好好做人。乍一听,只要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就行了。但是有句话,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
听到这十个字,南郭合心中一震。
仔细咀嚼良久,朝着岳川拱手一礼。
“臣相信君上此言非虚,若无大胸怀、大志向,断然说不出这等话语。”
岳川已经剽窃习惯了,懒得管这句话是什么朝代、哪个人说的了,反正以后它姓岳了。
“最开始,我只有大黄一个弟子,我给它讲述种种做人之道,传它法术,教它制陶,指挥它搜集谷物,储粮越冬。”
听到大黄的名字,南郭合听得格外用心。
不但听,还不断拱手发问。
就像追星一样,恨不得把喜欢的人一天吃几顿饭,一口饭嚼几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岳川讲得很仔细。
“后来,我收了黄二和黄三。不但给它们食物过冬,还同时传它们做人之道,让它俩跟着大黄一起学习、劳作,算是给大黄找两个伴儿。”
“再然后,有了胡二,以及胡三、胡四,胡五、胡六。”
“接着是灰一,一次意料之外的大水,灰一又招来了七个同族兄弟。”
“金蟾、玉兔,被姜十三杀害,找我出面主持公道,后来被我化解怨气,留在此地修行。”
“马蜂女王、白家老太太和它的四个孙子。”
“碑王和它的五个手下。”
“姜国王城中的一万、一条、一筒和东南西北风。”
“最后是你们。”
岳川将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娓娓道出。
南郭兄妹听得惊讶不已。
本以为土地公有如今的势力,少说也得积攒了数百年的底蕴,哪知道,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而且,土地公坦诚相告姜十三的事情。
无论南郭合还是南郭离都没有多说什么。
站在土地公的立场上,有人肆意屠杀信徒,如果不制止,遭殃的信徒还会更多。
唯一感慨的就是,姜十三运气不好。
打不过,还跑不掉。
不过也正因为姜十三一封遗书,让土地公、姜国这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个体产生了一丝联系。
姜十三,确实大功于国、大恩于民。
说完自己的经历,岳川拱手道:“恩人救我时说,即便不能为我和大黄撑起一片天,可是拼死,也要为我们保住一分立足之地!”
“恩人立地,我撑天——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恩人要求我好好做人,往小了说,是我个人,往大了说,就是所有人。”
“我只想好好做人,真的!我对王图霸业毫无兴趣。”
说到这里,岳川忍不住想起去年刚刚穿越的时候。
想起土地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岳川心中五味杂陈,声音哽咽不能自持,于是昂起头,低声哼唱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也只有这首词,才能完美表达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所感。
用枯骨堆起的的王座、用鲜血书写的史书,有什么意义呢?
精怪们信任自己,并且还会有越来越多的精怪追随自己。
自己一声令下,让它们义无反顾赴死也不难。
但是为了一己私欲欺骗它们、蒙蔽它们,这种行为,跟屠杀鲸鱼海豚割肉取油,砍伐林木造纸制筷,枪杀走兽剥皮锯角有什么区别?
忠犬十几年看家护院,老了却被主人一棍打死,剥皮煮肉。
这片熟悉的土地洒满了它的屎尿,却唯独埋不下它的骨骸。
如果自己身上穿着华丽的狐狸皮裘,手上掂着名贵的黄鼠狼毫,嘴里吃着各种珍稀精怪的心肝髓脑,自己良心何在、良知何在?
对得起无条件相信自己,倾尽所有帮助自己,最终慷慨赴死的土地公吗?
南郭合、南郭离兄妹还沉浸在《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意境中,岳川又开口了。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我们不需要俸禄,自然也无需收刮民脂民膏。我不愿虐民,自然不会欺天,如此就不会让我的恩人失望。”
“所以,我第一阶段的志向就是:让所有‘人’都有一口饭食果腹!让所有‘人’都有一件衣衫御寒!让所有‘人’都有一间我这样的小屋遮风挡雨!”
岳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片瓦可栖身!”
岳川又指了指空荡荡的供桌,“粒米可果腹!”
“我为上位,不求广厦千倾,不求金玉满仓,不求妻妾成群,不求儿孙满堂。惟愿人间温饱,天下小康!先生,可愿助我达成所愿?!”
“我……我……我……”wWW.ΧìǔΜЬ.CǒΜ
南郭合竟然噎住了。
本以为君上胸无大志,自己无用武之地。
却没想到,君上的指向比天高、比海深。
是自己的格局小了,配不上君上的胸怀。
“君上,天下最膏腴之地,莫过于中原,我等不取中原,如何安身,又如何立命?”
“中原之外有四海!四海之外有五洲!虽不比中原,却也能安居乐业。”
“君上不犯中原,然中原犯君上,当如何?”
“退!中原进一尺,我退一丈!中原进十丈!我退百里!”
“若天涯海角、山穷水尽,退无可退、让无可让,君上又当如何?”
岳川抬头,“只要我们退得快,就能踏上星辰大海!”
“将这方天下拱手让与中原,君上不觉惋惜吗?”
岳川笑了笑,淡然的说道:
“真正拥有才会珍稀!”
“如果中原百族林立、万国征伐,就会互相比着压榨自然,破坏环境,无节制索取资源扩充军备,用以自保,或者用以杀敌!”
“可如果中原百族一家,万民一姓,撤除所有藩篱,消泯所有隔阂,他们就会反过来追求绿水青山,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家园。”
“如果中原能把势力扩充到七大洲、四大洋,便是将这天下让与他们,又何妨!到那时,他们会比我更珍惜这片土地,这个家园!”
南郭合长叹一声,以五体投地大礼拜下。
“臣!南郭合!愿为君上分忧、解难!”
本以为自己有千里广志,万丈雄心,到嘴边,却只剩下分忧和解难。
南郭合孤傲一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卑微的一天。
但是这种卑微让他甘之如醴,死而无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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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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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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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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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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