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明彻眸色阴沉地看着紫玉,铺子里不见沈雨燃的踪影,一时有些迷惑,下意识问:“五姐姐呢?你们早上不是一起出门的吗?”
紫玉道:“回城的时候,姑娘跟灵凡提前下了马车,说是歇在镇北侯府。”
说着,紫玉朝秦三儿看去。
秦三儿听到她这番瞎话,自是觉得奇怪。
不过他并未点破,而是跟着紫玉点了点头:“听说云小姐说想她了,非要她过去小住。”
这话圆得漂亮,沈砚觑了紫玉和秦三儿一眼,转向萧明彻。
“公子不是同我说好,不再踏足如意坊么?若是公子不能说到,恐怕五姐姐不会再相信公子。”
萧明彻的眸光在如意坊每个人的脸上划过,落在暗风身上的时候,眸色深凝。
他不知道自己的不安由何而来,但他确信他们在撒谎。
“知道了。”
他不再多言,径直出了如意坊。
他一走,如意坊里的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大家都去忙吧,先把铺面关了。”沈砚带着紫玉往里间走,给自己和紫玉都倒了茶,询问道,“紫玉姐姐,你们今儿去花圃看得如何了?”
沈砚一边询问,一边以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
——人呢?
“那里的花的确更便宜,若是雇一辆大些的马车过去运花,一次多买些,算下来比在城里卖划算。”
紫玉学着他的样子,蘸了茶水写了两个字。
——走了。
沈砚愕然地看向紫玉,紫玉面露哀伤,几乎又要落泪了。
“这……”
沈砚飞快地又写了两个字。
——何处。
——不知。
沈砚惊诧之下,却是无奈叹息。
五姐姐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京城了,难怪之前一直叮嘱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以科考为重。
指的就是今日离开之事吗?
既是五姐姐自己的决定,他只能尊重。
只是……沈砚心中暗沉。
看似平静的如意坊,看似平静的京城,恐怕会因为五姐姐的离开,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他并没有入局的资格,只能做个看客。
沈砚抬起手,将剩下的茶水泼在桌子上,瞬间将两人写在桌上的字浸湿淹没。
周遭的人还在忙碌着,沈砚神情低落地回了屋子,紫玉跟春草交代了些事,也回屋去了。
暗风留意着一切,沉默地帮忙关了铺面,等着铺子里都打扫干净,灭了灯烛,这才回屋收拾洗漱。
如意坊虽有两进院子,只有李叔夜里要回家住。
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屋子并不算多。
因此暗风和秦三儿住在一间屋里。
暗风回屋,见秦三儿躺在榻上,不动声色的问:“好端端的,老板怎么去镇北侯府了,之前不是说再不去了吗?”
秦三儿听到这话,朝暗风看过来,笑了笑:“你想问什么?”
看萧明彻的神情,似乎情况紧急,暗风开门见山地问:“老板是去镇北侯府了吗?”
“紫玉姑娘说的话,你不信?”
暗风道:“能信吗?”
秦三儿从榻上坐起来,觑着暗风的神情:“听说你从前是帮太子办事的。”
暗风没有言语。
“我知道你们公门中人都是听命行事,我们江湖中人有江湖的规矩。”
“什么规矩?”
秦三儿压低了声音,“想拿消息,使银子买。”
“多少银子?”
“不多,两百两。”
“我没有银子。”
“你没有,你的主子肯定有。”
暗风眯起眼睛,秦三儿笑了笑,“沈老板可是已经走了,何苦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早些花了银子岂不痛快?”
“我怎知你的消息是真是假?”
“风兄,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哪里敢用假消息惹你们?”
暗风退出了屋子,很快去而复返。
“两百两。”他朝秦三儿递上银票。
秦三儿收了银票,也没有拖泥带水:“出城后行了十来里,快到揽月寺的时候,沈老板带着灵凡下了车,说是要去上香。”
“之后呢?”
“之后我就跟紫玉去了花圃,紫玉在花圃里嚎啕大哭,看她那样子,老板是不会再回来了。”
暗风神色一凛,正要离开,又被秦三儿喊住:“风兄,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比刚才的那一个更值钱,你要买吗?”
“什么消息?”
“五百两。”
暗风再次递上银票。
秦三儿收好银票,继续道:“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向我买了第一个消息,若是我没估计错,这会儿对方早就追出京城去了,风兄还是赶紧吧。”
暗风眸色未动,转身往外走去,却在开门的一刹那,回身打出一枚暗器。
秦三儿从榻上跃起,暗器避开了他的要害,打在了他的胳膊上,一时鲜血如注。Χiυmъ.cοΜ
他忍着痛道:“我可没卖假消息给你。”
“沈老板救了你的命,你却恩将仇报,这枚暗器,我是替她打的。”
秦三儿不再言语,飞快地破窗而出。
暗风出了门,并未追击,迅速出了如意坊。
他轻功极好,片刻后便至梨香阁的后院。
柴房里,胖管事正在向萧明彻回禀:“主子,属下已经派人去镇北侯府的门房处打听了,沈姑娘并没有去过。”
“主子,”暗风即刻将从秦三儿那边得到的消息,禀告给了萧明彻,“属下即刻出城去寻。”
“不。”
萧明彻倏然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深秋的夜晚,更深露重,夜风已经带着不尽的凉意,吹到脸上如刀割一般。
沈雨燃在躲他,他自然要亲自去寻。
“主子不能出城。”胖管事急道。
萧明彻的眼底,乌云翻滚,声音冰凉得让人害怕。
“命人把暗花找来。”
暗花擅长易容,她可以暂时在梨香阁假扮萧明彻,掩人耳目。
“属下明白。”
“咱们现在还能召集多少人手。”
“除开暗花,加上属下,京城附近还能召集十三人。”
萧明彻微微颔首:“即刻召集这十三人,立即随我出城。”
“主子,”胖管事从柴房里跟了出来,苦劝道,“东厂的人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主子,追沈姑娘踪迹的人定然是想逼主子出城,好抓到把柄,令主子无法翻身。请主子三思啊。”
梨香阁里灯火辉煌,响彻着靡靡之音。
萧明彻栖身于此,谋求的是蛰伏,是忍辱,是来日反击。
如若被人知晓他不顾皇命,擅自离京,便前功尽弃了。
暗风跟在沈雨燃身边已经有数月之久,明白沈雨燃的突然离开对主子而言意味着什么,胖管事的这番劝说,主子是不会听的。
果然,萧明彻面不改色,径直出了梨香阁。
没想到的是,刚出梨香阁,便有一人踏着夜风而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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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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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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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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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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