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沈雨燃所有的试探,萧明彻都明白只是试探。
他愿意让沈雨燃试探他、甚至责骂他,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还在乎他。
可沈雨燃这一番剖心之言令他难以面对。
她所烦恼的,并非男女之事,她心里装着的,也不是情情爱爱。
她喜欢傅温书也好,喜欢云峥也罢,他可以去争,可以去抢,也可以把人赶走。
可她想寄情山水,游历天下,他跟谁去争?又跟谁去抢?
“你的决定还是要走?”
萧明彻心中难受得紧,这种难受甚至比当初沈雨燃在东宫门前执意离开他更加难受。
沈雨燃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是要走,但也不是。”
“怎么说?”
“我不是想从京城彻底消失,不是不再回来。我对京城有许多的眷恋,这里有我的铺子,有我的朋友,有我很多的……不舍。”
不舍。Χiυmъ.cοΜ
萧明彻追问道:“那我呢?是舍的,还是不舍的?”
明明经历过那么多事,可此刻的他,依旧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为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牵动着心神。
看着他焦灼的眼神,沈雨燃缓了片刻,认真地答道:“也许,等我离开京城,才知道是舍的还是不舍。”
“天涯海角,我也有许多未曾去过的地方。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可以陪你去。”
“难道你要把储君之位抛下?丢给梁王或是康王?”
萧明彻淡淡道:“未尝不可。”
四海潮生,风云卷动,天地之间也就一个沈雨燃。
他有何割舍不得?
沈雨燃正色道:“别说傻话了,梁王为人阴毒,手段狠厉,绝非仁君。至于康王,倘若他登基为帝,只怕姚妃要垂帘听政了。”
“你还琢磨这些?”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喜欢琢磨什么?”
萧明彻垂下眸光:“除此之外,你还愿意琢磨我吗?”
她心中装着山川湖泊,装着朝廷时局,装着如意坊的胭脂和她的朋友,还有多少地方能给他呢?
沈雨燃静静注视着他,想起了许多往事,重重叹了口气:“其实……”
“其实什么?”
“元夕那天。”
沈雨燃眸色如波,萧明彻的心口却是猛然一滞,问出了一句他一直竭力忽略的话。
“那天,你真想跟傅温书走?”
这个名字,他曾决定再也不要在沈雨燃跟前提起,可这个名字始终不得不提。
“那天的很多事,其实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发生的。”
铁花四溅的一瞬间,她的确有片刻的心神恍惚,只是那一瞬间。
见萧明彻别过脸去,沈雨燃亦望向远处。
“我在河边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很难过。”
“不想我出现?”
“不是。”沈雨燃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你那个表情的时候,我其实很难过。”
萧明彻猛然转过身,“难过什么?”
沈雨燃缓缓仰起脸,眸中有些不忍。
“为你难过,为你不值得。那时候的你,对前世一无所知,我因为前世的事那样对你,很不公平,我有些不忍心。”
“所以那天晚上你说的那些狠话,全是口是心非?”
“算是吧,不全是。”沈雨燃无奈道,“我当时是真的希望你放弃。”
萧明彻眼底有温情浮起:“也是那天晚上,我从段清澜口中得知了前世那些事,如此想来,老天爷不算太作弄我。”
沈雨燃想了想,的确是这样。
“燃燃,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吗?”萧明彻问。
沈雨燃答非所问:“我说了,我要离京游历。”
“带上我。”
“倘若不带你,你答应吗?”
“我不想答应。”萧明彻实话实说。
沈雨燃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萧明彻苦笑:“那这算是没有和好?”
沈雨燃依旧背对着他。
萧明彻猛然起身,坐到她的另一边,果然瞥见了她的笑靥。
“燃燃。”他心中喜悦,可又伴随着阵阵钝痛。
若前世他便如此,又怎会落到那般境地?
他忽而情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将她抱在怀中。
怀中人没有任何的推拒,反是将她的脸庞倚在他的颈窝。
风声呜咽,他听到她说:“萧明彻,不要再让我失望。”
*
“今日去了白马寺,你们到佛祖跟前要诚心祈福,祈求佛祖让你们得偿所愿,在京城里说一门好亲事。”沈家大太太来京城后有些水土不服,之前一直强忍着,以为过一阵子能好,谁知竟越闹越厉害,整日昏昏沉沉的。
本来说好一起去白马寺进香,谁知今日乏得厉害,连地都下不了了,便让沈雨澜和沈墨自己去。
来京城这么些日子了,两个小姑娘也自己出过门,倒是没有大碍。
“我得祈求佛祖让娘快些养好身子。”
“白马寺香火很旺,你一定……你们俩都得求姻缘才是。快去了,一会儿我让人请大夫。”
“是。”
沈大太太见状,又叮嘱了一句:“白马寺是连皇家都会去上香的地方,平常都是达官贵人进出,你们过去上完香早些回来,别惹麻烦。”
“就是去上香而已,能惹出什么麻烦?娘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歇着吧。”
沈雨澜替母亲盖好被子,又叮嘱了丫鬟几句,这才跟沈墨出了门。
她虽然骄纵任性,侍奉双亲却也孝顺。
白马寺在京城外,地方倒是不远。
那日沈雨澜在别苑里说了那些关于沈雨燃的话之后,沈墨就不怎么跟沈雨澜说话了。
沈雨澜知道沈墨站在沈雨燃那边,心中也憋着一股气,也故意不理她。
沈大太太虽看出俩姑娘有些不对付,也懒得管。
一方面她水土不服精神不济,另一方面俩姑娘来京城都是说亲,也不是来处姐妹的,只要不影响办正事,她也懒得管。
因此,一上马车,沈雨澜和沈墨便隔着老远坐着,谁也不说话。
沈雨澜从前在家里时是族长家的姑娘,谁都宠着捧着,此刻见沈墨这态度,心中自是不悦。
又知道沈墨的亲哥哥的探花,恐怕能在京城里说一门极好的亲事,所以不把她当回事。
她越想越气,等到马车在白马寺的山门前停稳,她便道:“既然咱们话不投机,索性别一处逛了,各走各的罢。”
沈墨还没说话,沈雨澜就带着丫鬟径直往山上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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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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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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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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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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