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燃,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有话要说吗?我现在给你机会。”一回想起刚才在河边的情形,萧明彻浑身气血翻涌。
但沈雨燃心中却全是段清澜刚才失控的模样。
“沈雨燃!”萧明彻抓着她的肩膀。
她身上的夹袄是簇新的,带着一股被太阳晒过的味道,又有她用惯的脂粉香气。
这两种好闻的味道钻到他的鼻子里,不动声色地化解着他的怒火。
沈雨燃回过神,轻声道:“你想听的,段清澜不是都说了吗?”
“我不想听她说,我想听你说。”
想到河边发生的那些事,沈雨燃深吸了一口气:“你早就做出了判断,我怎么说,重要吗?”wWW.ΧìǔΜЬ.CǒΜ
“重要。”
傅温书亲口承认了他对沈雨燃的心思,那么沈雨燃呢?
“你……你对他……”
看着沈雨燃清澈通透的瞳眸,萧明彻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算了,我不想知道,从此以后,我不准你再提傅温书这三个字。”
他凭什么不准?
然而沈雨燃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跟他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这是事实,在萧明彻出现之前,她和傅温书就已经达成的共识。
萧明彻闻言,他沉下眸色,声音故作冷硬:“你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说着,他猛然拉手,就势将她拥入怀中。
下巴抵在她耳边的一刹那,他俊逸的眉眼间终于漾起了笑意。
没有人能压抑他的怒火,没有人能劝得了他,但沈雨燃只要肯低头跟他说句话,他轻而易举地就动摇了。
在她跟前,他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沈雨燃被他这样搂着,眼角却有些酸涩。
萧明彻方才在河边因她失控,现在又因着她的话平静下来。
她知道他在乎自己,在乎的要命,这种在乎却令她格外难受。
萧明彻感受到怀中的人在颤抖,稍稍松开了她一些,眉宇重新凝重起来。
“沈雨燃,呆在我身边,就这么难受?是不是又要说我欠你的债?你到底还想怎么讨债?你说清楚!”
夜已经很深了,因着满街的白雪,屋檐下并不黑暗。
萧明彻刚才跟傅温书一番打斗,虽然占了上风,依旧很狼狈,眼神疲惫而焦灼。
种种往事浮上心头。
皓月当空,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呼啸的风声中问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离开东宫的时候,我跟段清澜一样,一心跟在你的身边,你会如何想?”
也不知道怎么地,今日有勇气和冲动做那许多平日里不该做也不敢做的事。
“我会如何?”萧明彻听着这摸不着头脑的话,颇为恼怒,“不过是半年前的事,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你离开东宫那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说的不是那样,我是说,如果你从未留意过我,如果我和段清澜易地而处……”
“你为何非要和段清澜比?”萧明彻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沈雨燃却依旧平静。
“倘若我不曾在东宫里跟你说过只言片语,却非要跟着你,你会怎么想?”
见萧明彻在冷笑,沈雨燃淡淡道:“你心里清楚,这不是没可能的,如果那一次你不曾在书房留我说话,不曾因为腰带拉扯掉我的衣裳,徐宛宁不会注意我,你和她,还会像之前那样好。有她在,你不会这样对我,对吗?”
她的目光明净而澄澈,照得萧明彻心神恍惚。
他心中的怒火因着她的眼神瞬间平息了许多,他不甘心道:“沈雨燃,今夜该算账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不是跟你算账,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弄清楚傅温书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明彻望着她的神情,沉默了好一会儿:“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你成日绷着脸,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东西吗?”
“不是胡猜乱想。”
“已经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没有如果。”
“你说得对,已经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没有如果。”沈雨燃深吸了一口气,“我说了,这些都不是胡猜乱想,都是……都是……”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萧明彻一把抱住她:“都是什么?说清楚!”
他力气太大,猛然抱住她,令她的手一软。
沈雨燃手中的宝塔灯滚落到雪地上。
烛焰一歪,灯油洒出来,立即点着了竹制的骨架,很快燃了起来。
风吹得火焰呼呼作响,火苗蹿得老高。
“都是……我的切肤之痛。”
萧明彻眼眸一沉。
“怎么可能?”
沈雨燃看着他,在他身后在漫天绚烂的烟火,忽然下定了决心。
“我曾经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萧明彻瞧着她眼中的神情,很难得的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她说下去。
沈雨燃站直身体,墨黑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照出火光。
“在梦里,我被送进东宫,没有系锁心结,所以也没有被你喊去书房,直到你被废黜,我也不曾跟你和徐宛宁有过交际。在那个梦里,我和现在的段清澜一样,不顾一切地跟在你身边,做小工,想跟你过日子。”
“然后呢?”
“然后你重归东宫储君之位,册封了我做太子妃。”
萧明彻道,“不好吗?”
沈雨燃莞尔:“你纳了徐宛宁为侧妃,让她与你在琅嬅宫同住,我嫉妒徐宛宁,在你跟前歇斯底里争夺宠爱,争到最后,连命都没有了。”
“这只是梦。”
“也许只是梦,的的确确是我的切肤之痛。”
萧明彻看着她的神情,叹了口气。
“你非要拿梦来做比较,好,我可以告诉你,别说段清澜只是赖在梨香阁做小工,跟我毫无关系,就算她真的割肉放血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可能许她太子妃之位。”
沈雨燃没有说话。
萧明彻看着他:“如果谁对我有恩,我什么都可以用来报恩,但是绝不会娶她为妻。你不信吗?”
“我相信你。”沈雨燃道。
雪地里那盏燃烧的宝塔灯渐渐熄灭,只剩下烧得焦黑的残余支架,看着格外可怜。
“萧明彻,我信你全部的话,可是在梦里我用尽全力的爱了你。看到那些灰烬了吗?那就是我,现在的我。”
死灰不能复燃。
“就因为梦?”
“就因为梦。”
她掰开萧明彻的手,再一次地离去。
萧明彻站在那里,看着沈雨燃的背影渐渐走远,越来越远。
仍是皓月银辉,仍是流光交错。
他如独自站在冰山雪岭,感受不到半分人间温度。
他压下了眼中的酸涩之意,拾起了被烧成焦炭的宝塔灯竹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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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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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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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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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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