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燃收回目光,依旧慢条斯理地编着花篮:“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既进了水榭,你想进来,且等着吧。”
“我不是进来坐,我是有话问你!”
沈雨燃不再搭话,紫玉和银杏堵在门口,对秦怀音怒目而视。
等到沈雨燃把剩下的花篮编好了,方淡声道:“叫她进来。”
秦怀音在门外站了许久,进来时已经热得满脸通红。
上回徐宛宁想对她略施惩戒,便是让她在汀兰水榭外苦等了一个多时辰,走进来时比秦怀音要狼狈得多。
“不知秦奉仪有什么指教?”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唇边浮着冷笑,让秦怀音的心愈发往下沉。
秦怀音看着她摆了一桌的鲜花和茶点,忍着一肚子的气对水榭中的宫女道:“都退下。”
然而别说紫玉和银杏了,水榭里的其余宫女,也没有挪步,只望向沈雨燃。
沈雨燃眸光沉静地看着她。
眼前这个女人,跟自己没有什么深仇大怨,相识不到两月,却已勾结徐宛宁两次害她的性命。
若说对宋绮心她是择机利用,对秦怀音她是半点犹豫都没有了。
论品级,两人同为东宫奉仪,平起平坐,论权力,沈雨燃只是个闲散妃子,秦怀音却握着掌家大权。要是论起家世,两人更是天壤之别。
秦怀音家中有做知府的伯父,又有当盐商的爹爹,随便出手打赏仆婢都是数十两。
手握如此好牌,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她过不去。
秦怀音被她这么一盯,心不由自主地咚咚乱跳:“我找你是有事要说。”
沈雨燃慢条斯理地往小篮子里装花,有桃花、有杏花,还有海棠花。
“有话便说,何必屏退宫人?难道有什么不能让下人知道的事?”
秦怀音素来脾气火爆,平常沈雨燃多看她一眼,都会惹怒她,引来连番责问。
今日却是难得的好脾气,被沈雨燃连番回怼,也不敢说话。
“我……”
紫玉见状,忍不住道:“既然你有事想跟我们奉仪讲,那就好好说话。”
秦怀音忍了又忍,竭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了些:“我有事请教沈奉仪,请沈奉仪屏退左右。”
沈雨燃把小花篮放好,望向紫玉,“出去帮我挑几只好看的牡丹,剪了拿回来插瓶。”
“是。”紫玉领着其余宫女出门,水榭中只留下了沈雨燃和秦怀音。
“说吧。”
话音一落,秦怀音便迫不及待地问:“我的账本,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沈雨燃的眼光依旧温和明丽,听着这声质问,反问道:“秦奉仪一向仔细,连出门放纸鸢都要带上库房钥匙,怎么会弄丢账本?”
秦怀音见她没有否认,顿时大怒:“果然是你!?沈雨燃,你到底怎么偷到的?”
那本记录真实采买状况的账本丢了两日了,秦怀音在自己院里翻来覆去的找,就差把自己的院子掘地三尺了,却一无所获。
她怀疑过、质问过宋绮心,昨儿晚上带着人把宋绮心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找到。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沈雨燃。
在东宫之中,唯一跟她有死仇的人就是沈雨燃。
那账本实在太重要了,不但能扳倒她,甚至可以扳倒秦家。
她带着人呼呼啦啦地去悦春阁想要故技重施,想要直接搜查,把账本搜出来。
谁知长安会来。
她假称要向沈雨燃解释搜查的事,想来试探一下沈雨燃的虚实,没想到沈雨燃竟然没有否认。
看着情绪激动的秦怀音,沈雨燃面色无波。
“你在问我?”
秦怀音愣了愣,面色发白:“你……你偷我的东西,我当然问你!”
“那东宫被偷的东西呢?”
“沈雨燃!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把账本交出来,你……”
“怎么?你还要在东宫里放狗咬我?”
秦怀音听着这话,如遭雷击一般狠狠一颤。
“你别胡乱攀扯,狗、狗咬你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太子殿下命傅温书大人彻查此事,自有他来找你问话的时候。”
“哼,”秦怀音故作镇定,狡辩道,“我在跟你说账本的事,你少顾左右而言他!沈雨燃,你确定你要跟秦家斗吗?”
“斗不斗的,”沈雨燃摆弄着桌上的花篮,眸子一动,一抹锐利的目光看向秦怀音,“你有资格跟我谈吗?”
“你想怎么样?那个账本你要怎么样才肯交出来?”秦怀音的掌心被冷汗湿透,两只手止不住的打颤。
沈雨燃风轻云淡。
“秦怀音,现在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你!”秦怀音听到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顿时大怒。
然而沈雨燃淡声道:“之前你为了筹办太子的生辰宴,从你们秦家拿了不少钱,如今你好不容易拿了当家的差事,自然想快些回本。毕竟,太子一二年间就会大婚,你这个掌家之权也只有这么短短的一二年,我说对吗?”琇書網
沈雨燃字字句句皆落到了实处,每一句都直戳进了秦怀音的心窝子。
她竭力抑制住双手的颤抖,指甲扣进了皮肉里都不觉得疼。
“你、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若论家世,我的确斗不过你们秦家,可这里是东宫,是非曲直,自有太子殿下判断。太子殿下看了账本,若是动不得你们秦家,那还有皇上和皇后,总有人能处置你们秦家。”
秦怀音的额头上冒出大滴冷汗,她深吸几口气,低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纵然我跟你有仇,你犯不着惹秦家吧?”
“我已经告诉你了,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好,我求你,沈雨燃,沈奉仪,我求你把账本还给我。”秦怀音咬牙道。
沈雨燃的眸色愈发深沉。
“今日你胆敢闯进我的悦春阁,打伤我的宫人,这笔账总得先算。”
“我赔你银钱,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银钱?
沈雨燃微微挑眉,她的确需要银钱,不过,在这之前,她要的是另一件。
“我与你无冤无仇,自我进入东宫,你便处处刁难,时刻挤兑。”
“是我错了。”秦怀音铁青着脸认错。
这般态度,沈雨燃当然不买账。
“既是错了,那便跪地赔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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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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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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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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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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