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别说见皇帝了,见一个知县知府都要跪下磕头,并且谁也都觉得这事情本该如此。
可是在江西,除了拜年祭祖,其他的磕头礼已经都被总兵废除了,要是较真让别人磕头,是可以上公堂的!
这样的风俗影响下,孟文定早就觉得磕头是一种违背本心的事,眼下见了崇祯,也就有些不自然。
他膝盖微曲,半跪半不跪的,一时僵在了那里。
他微微抬头,看着那个面容有些早衰迹象的人,轻叹一声,还是伏跪下来。
“臣孟文定拜见陛下!”
卑躬屈膝的孟文定面上有些痛苦之色,却没有起身。
站久了的人,跪下的时候膝盖会有些难受。
“爱卿快请起!”
崇祯很是兴奋,却又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装作平静。
“赐座。”
“……多谢陛下。”
孟文定看着那比屁股小一圈的圆凳子,只能半蹲着坐了上去。
在这皇宫大内,比在总兵府难受多了。
“爱卿,朕等你,真是等的好苦啊!”
崇祯说着,亲自起身,给孟文定倒了一杯水。
孟文定还没有起身去接,身后王承恩就开口了。
“中书郎,还愣着干什么?快谢恩啊!”
孟文定一脸古怪,然后又给崇祯磕了一个谢恩。
崇祯嘴角勾起轻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小样,如此隆恩还不迷死你?
像你这种被反贼诓骗的能臣,得到朕如此厚待,表面平静,心里想必早就是汹涛骇浪了。
孟文定心道本事不大,鸟规矩不小,接过茶杯,闷着头不说话。
生怕自己啥时候又得给他磕一个。
“爱卿,朕心甚虑啊!”
自觉已经收了孟文定心的崇祯坐在椅子上,轻轻哀叹。
孟文定面无表情拱手开口:“陛下请讲。”
“朕心中不解啊!
“大明养士三百载,如今到了危难之际,天下赋税都收不上,偏偏又赶上内忧外患。
“朕只是想让他们捐些银子,共赴国难,朕有什么错?
“为何他们都不愿意捐呢!爱卿,四个一品大员,十一位二品大员,十几位勋贵,加在一起还不如爱卿一人捐银捐饷。
“爱卿能不能告诉朕,这到底是为何啊?”
孟文定听的也是心里一软,心中暗叹。
其实崇祯也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经历,没有什么手腕的年轻人啊。
一番思虑,孟文定开口道:“陛下,江西对此问题早有解,臣可为陛下解惑。”
“爱卿请讲。”
“陛下可知君、臣、国、民之关系……”
“中书郎,跪问。”
孟文定话还没问完,王承恩又悄悄提醒。
孟文定转头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崇祯。
面无表情!
他只能默默起身,跪在地上发问。
“陛下可知,君、臣、国、民之关系?”
在江西,这一直都是国民君臣四字来着!
“请爱卿为朕解惑。”
“君乃民之腹心,臣乃君之手足,民乃天下之本,国乃君民众志成城,既知此,方知……”
“爱卿!”
崇祯稍显大声地提醒:“朱家才是天下之本。
“太祖高皇帝自前元手中夺来汉人江山,是为大明,朱家,朕才是天下之本。
“呵呵,爱卿是天启六年的举人,皇兄受魏奸蒙蔽,以致爱卿如此俊才不能中第入翰林院,这不怪你。”
孟文定听的嘴角直抽抽,哑口无言。
这对于江西只是小学三年级的课程内容,对于大明而言,却是不能碰的滑梯!
再斟酌斟酌,孟文定开口道:“咳咳,总之就是,君王……君父本应为民之口舌,训斥臣子,驱使臣子为国做事!
“今臣子不做事,君当与百姓共谋同一战线,打倒不听话,不善待百姓的臣,再……”
崇祯听孟文定这种皇帝为百姓所用的暴论实在听得难受,皱眉道:“爱卿,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爱卿不如直接说,如何做吧。”
孟文定心道你懂个屁!
大明完蛋了!我说的!
他一张俊脸都快气成铁青色了,手气得直发抖。
“首要之事,乃是清剿不为国之臣,以杀戮立威,令民起于平地为官,以公平立德,明察秋毫,赏罚分明……”
“这些事,朕都已经做到了,可是大明为何还是今日之模样呢?”
孟文定实在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了,“敢问陛下,陛下以何人行抄家之事?”
“自然是三法司,朕尤重法治,官员定罪刑罚必经内阁与三法司审理……”
孟文定很想问一句,那三法司的蒙你怎么办?
“陛下,三法司终有未逮之处,厂卫……”
“皇兄就是动用厂卫过甚,招致党争,直至崇祯九年,这才稍好了一些,厂卫一事,不可轻动。”
孟文定感觉自己嘴巴里有些苦涩。
有刀你不用,就是摆着玩!
实际上,总兵无数次说过,即便崇祯用厂卫,也已经来不及了。
眼下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身去诏安一支农民军,再成新厂卫,才能把朝堂重新捏在手里。
“陛下也可以先从兵权之上着手,令亲近、忠诚之将任军职,赏罚分明……”
“爱卿有所不知,朕有难处!”
崇祯叹了口气,“这些年,左良玉、高起潜这些实心用事的人,屡战屡败,卢象升、孙传庭这种图谋不轨之辈更是借机生事。
“朕,也是没有办法啊,何况北地兵马,也在朕的手中,要说不在朕手中的兵马……呵呵,只有前军都督佥事了。
“不知爱卿可否与太尉去信,邀太尉进京勤王?”
孟文定此刻真的很想让崇祯签发这样一条命令,然后让总兵过来,夺了这鸟位置!
什么鸟皇帝?!
思来想去,孟文定只能叹了口气。
“陛下,臣力有未逮,不知该如何。”
崇祯心满意足地表扬、鼓励了几句,同时告诉孟文定不要忘了劝高承,最后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的赏赐,让孟文定出宫了。
“江西的这些官员,不过尔尔,想来高承只是运气好罢了。
“只待诚意伯他们能把南方这些精兵收拢,早日来北方做些实事啊。”琇書蛧
出了宫门的孟文定,左思右想,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对崇祯的尊敬。
最后,他走远了之后,朝着皇城唾了一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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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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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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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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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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